他朝永王拱手:“微臣随年岁见长,记性变得不好,冒犯请殿下海涵。”
对方既道了歉,嬴荡也没法无理取闹。
永王气哼哼地坐下。
但是帝师刚刚劝解开两人,想得却是以此为契机,得到嬴曦的注意。
当初在密藏处与皇帝分别,再之後,烛照听说皇帝受伤,嬴曦许久没有再召见过自己。
只要一天没给皇帝再授课,烛照就会多出身份泄露,皇帝不再信任他的怀疑。
烛照找到机会试探道:“臣近来研读道家黄老学说,北方战事初平,百废待兴,情况大致可比拟汉初。”
“如何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如何宽政养民,裁撤冗馀的机构。”
“这些在汉代史书中都有前例。”
“臣请求赏花宴後向陛下讲述,愿陛下给臣时间,也愿臣之所言,能对陛下治理大秦有所帮助。”
“……”
苏雪仪听不了这个。
苏雪仪曾经不守规矩坐班,绝不是因为向往自由,而是纯属觉得没意思。
他现在用心工作,正在兴致盎然时。
可是按烛照这说法,自己所做的事情大多都没用。
一个自幼就能轻松独占鳌头的丞相,平等蔑视所有人,认为该听他使唤。
他怎麽可能瞧得上无为而治?
更何况苏雪仪本就打算赏花宴後禀报皇帝,他最近公务的各项进度。
苏雪仪有继续接近皇帝的意思,倘若让烛照捷足先登,苏雪仪无法接受。
苏雪仪刻薄道:“汉初能与民休息是因为境内局势稳定。而今李义隆虎视眈眈,北边小山头尚且林立,这时让陛下效法黄老,不等于把江山拱手让人吗?”
嬴荡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浑水搅浑,他也可以暂时放下自己刚才的火,打打太平拳助阵。
“谢千里,问你呢?”
“小山头跟李义隆什麽时候扫平?”
花还没开始赏。
在嬴曦跟前,这几人唇枪舌剑已战了数合。
丰泽与连清没资格入席太近,只能远远看着谢千里。
丰泽脸色苍白,显得魂不守舍。
连清则是急得满脸赤红,在桌板底下狠狠拍了拍丰泽的手。
“哎!我说!他们在争什麽!”
“谁是黄老,哪个老?”
“这帮读书人,说什麽混账话,比咱们还糙,咋就从窑子谈到李义隆……他们是不是欺负咱们将军呢?”
“你别摁着我!”
连清跃跃欲试向前探头。
可他恰与谢千里目光对上,头皮一阵发紧,被无形镇压。
连清默然坐回原处,双手乖巧地放在腿上。
谢千里服饰朴素,离开他已成标志的白衣银甲游龙锷,今日深蓝色箭袖,藏青色外袍。衣着的低调,使他平日包裹在甲胄之下的身形容貌完全显露,从英武夺人,变成俊逸非凡。
谢千里总是自带一股静气。
开口便像与乌烟瘴气划清了界限,谢千里平静地回答:“圣旨初下,王师即发,龙武军随时听候朝廷调遣。”
永王嘴角一抽。
哪知最不正经的挑衅,得到了最正经的回答。
永王风流浪荡,谢千里冷淡板正,拿语言朝後者逗闷子,就像是刺猬撞围墙。
永王面容僵硬哼了声。
连清小声问旁边的丰泽道:“哎,你有文化,咱们将军是不是没吃亏?”
丰泽半晌後回神,沙哑道:“不卑不亢,又表示忠心,他回答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