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再查查?”
宁珂也有点好奇,他把孩子又抱回刚借来的褓床上,轻柔地盖好被子,扯动嘴角,道:“若是有,你们不就又多了个筹码?”
彭虎知他这又是不着边际狂言,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自己也说不清缘由,他问:“李平呢?”
宁珂正低头凝视孩子,头也不抬:“睡着了,让他睡会儿。他这些天怕是连合眼的机会都没有,见孩子喝完药安稳了,心神一松,便再也撑不住了。”
“我要问问他山匪的详情。”
“我也正想问问,他说的那些事,透着古怪。而且……他这情况和你家当年的境遇,竟有几分相似。”宁珂这才抬头说:“等他醒了再细问吧。还有那些村民,按他的说法,他们现在还在山里待着呢,要是真走投无路进了不归山,可就麻烦了。”
彭虎颔首,“嗯。”
宁珂和他说完话,又低头看孩子。
这孩子枯瘦成这样,也不哭,就跟在节约体能似的,一天到晚就只是睡。这种小孩,宁珂在现代还真没见到过。他不禁想起了他的猫,宁小白。
曾经也是这样弱小,但是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三天……一定可以撑过来的。”宁珂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我在这方面是带着玄学的!我救谁谁活,我不止救过宁小白,我还救过好多小家伙,都被别人领养走,过上幸福生活啦。什么开膛破肚、半个身体烂掉的都有,你这比起来,就是小毛病,感冒而已,很快就好啦。”
彭虎在一个木头桩子上坐下,问:“你嘀嘀咕咕说什么?”
“我在念驱邪咒。”
“你还会这个?”
“那是自然,我连那不归山的阵法都能解,会点驱邪咒有什么稀奇?”宁珂信口胡诌了段咒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巽风受命,逐雾开疆,急急如律令,风起!”
谁知他的手势刚做完,本来还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的树枝,却骤然都停住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好尴尬呀!早知道就说“风止”了。宁珂悻悻地收回手,拍拍衣角。
彭虎问:“这就是你的能耐?”
“我骗你的,我没有法术,没有任何特别的能力,我就是个普通人。”
彭虎将玄刀立于身前,平静地看着他。
“我也没有什么救世之能,不想卷入任何纷争。”宁珂看一眼褓床,“救完这孩子,帮完李平,我便会想办法离开。我想,到那时或许来不及与你道别了,不如现在就说一声吧?就此一别,望君珍重。”
彭虎道:“那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院里陷入短暂凝滞。
这时,李平从房里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愧疚。他向宁珂行礼:“宁郎君,实在对不住,我……竟睡着了。”他说着,望向褓床,见孩子睡得安稳,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碍事,你确实该好好歇一歇。”宁珂端正地坐在石凳上,语气温和:“这几日,我会帮衬着你照看孩子。”
彭虎道:“既然醒了,你就将抢你们村子的土匪情况,详细地跟我说说。”
李平闻言,脸上瞬间爬上悲痛。他走到一处矮石墩边缩着身体坐下,缓缓开口:“这世道,山匪本就多。我们长寿县山深林密,更是成了他们的盘踞之地。往年,他们也常下山骚扰,几乎每年秋收过后,都会来村里抢一次粮食。但前几年,他们抢完就走,并没有赶尽杀绝。可今年却不一样,秋收未到,他们就下山来,说看上了我们的地,要赶我们走……”
宁珂皱了皱眉,这些山匪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讲道理”。往年只抢不杀,倒像是把这些流民当免费劳动力在给他们耕种,他们似乎一直默认那土地是自己的,而今年的行为只是不愿租赁,要收回土地。
看似讲道理,实则更野蛮。
李平继续说:“这些地是我们十来户人家经由县衙同意,砍树锄地一点一点开垦而来,每年也都按时缴纳赋税,若是离开了这片地,我们又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怎能依他们?有人奋起反抗,却恰恰惹恼了那些山匪。他们几十人瞬间抄刀,在村中大肆屠杀。我那时不在村里,只听逃出来的村民说,那领头的山匪见我家妇人长得周正,就想强抢……”
说到这里,李平的声音颤抖,几度哽咽。
宁珂和彭虎安静地等他平复。
李平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继续道:“我家妇人宁死不从,一头撞在墙上,两个大儿子冲上去和土匪拼命,可他们还是孩子,哪是土匪对手。都被土匪给杀了……也幸得这小的体弱,一直没有发出动静,才被邻里趁乱抱了出来。”
李平讲完,院中再次陷入死寂。
宁珂只觉悲中心起,对这乱世的残酷更有了实感。他侧头看向彭虎,只见彭虎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可怕。
“县衙对匪患为何毫无作为?”彭虎开口问:“太守明明每年都会下发防匪文书和政令,还会派遣兵力驻守各县城。”
宁珂道:“上令不行是很常见的事情,毕竟这县城偏远。”
彭虎重哼:“杜宥这个废物,不仅不落实,还隐瞒上报。”
宁珂继续问李平:“除了你们村,这县里其他流民村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
“一样的。只要是流民村,都时常被山匪侵扰袭击,有时抢粮,有时占地,还有的……直接被屠村了。”
“那那些被占地的流民,后来怎么样了?”
“没了地,就又成了流民,只能往别的地方迁徙。运气好,能找到新的地方组村开荒,运气不好,就饿死在路上。”李平顿了顿,道:“那些山匪占了地,也不种,过段时间就会卖给附近的富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