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殇恍若未闻,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平和得像是在安抚不听话的病患:“太后娘娘,此针名为‘醒神针’,专治癫狂失心、神志昏聩之症。请您……稍安勿躁。”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沉,那根长针带着一道寒光,精准而迅地朝着太后头顶的百会穴刺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啊——!”太后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再也顾不得装疯,猛地偏头躲闪,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华丽的寝衣铺散开来,哪里还有半分母仪天下的威仪?只剩下面对未知痛苦时最本能的恐惧与狼狈。
浅殇手持银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做出选择——是继续“疯”下去,接受这“治疗”,还是……老老实实开口。
我一步一步踏下玉阶,玄色龙袍的裙摆拂过冰冷的金砖,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积压了二十年的血泪之上。最终,我在太后面前站定,缓缓蹲下身,与她惊恐的视线平齐。
右手猛地伸出,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死死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虽已苍白却依旧能看出昔日风华的脸,让她不得不直视我眼中翻涌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
“听着,”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如同即将喷的火山,带着灼人的热度与毁灭一切的气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当年那场所谓的、为楚媚筠相看夫婿的宴席,根本就是你与北堂墨精心策划的一场毒计!你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娘亲陆染溪!想要毁了她的清白,逼她下嫁,彻底折断她的翅膀!”
我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太后的下颌骨在我掌中出细微的咯咯声。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你那宝贝儿子,当时的太子北堂墨,机关算尽,最后却和楚媚筠滚到了一起,阴差阳错,反倒成全了我爹和我娘的一片真心!”
我猛地将她的脸拉近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事后,你怕此事牵连到你的太子,毁了他的前程,便让你的另一个好儿子北堂弘李代桃僵,出现在了我娘的房中,想要坐实这污名!这还不够,你们收买了我娘的贴身嬷嬷,将她珠胎暗结之事公之于众,想借天下人的口舌,逼她嫁给当时还是定国侯世子的北堂弘!”
怒火在我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尽:
“你们的目的一目了然!既要夺取我外祖手中那令人垂涎的兵权,更要彻底断绝我父皇北堂少彦登基的可能!你们多方出手,步步紧逼,织就了一张恶毒的天罗地网!”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孤狼的悲啸,响彻整个金銮殿:
“是你们!造就了我娘与我父皇半生的分离与痛苦!是你们!让我和我哥哥从小流离失所,受尽苦难,无父无母,如同浮萍!”
我死死盯着她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掷下的冰锥,带着血海深仇与无尽的诅咒:
“你——该——死!楚仲桓——更——该——死!”
太后嘴唇翕动,还欲狡辩,我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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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人证!”
一声令下,黄泉与孟婆立即拖着两道奄奄一息的身影踏入大殿。正是只剩一口气的陆管家与冯嬷嬷。二人衣衫褴褛,浑身血污,被重重掷在金砖地上。
当他们的目光触及瘫坐在地、鬓散乱的太后时,瞳孔骤缩,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连太后都已如此狼狈,他们这些蝼蚁还有什么指望?
我缓步踱至冯嬷嬷面前,俯身轻笑。笑声清泠,却淬着刺骨的寒意:“冯嬷嬷,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么?”
不等她回答,我转向孟婆:“听闻你手上功夫极好,能一刀刀片下人肉,却叫人数日不死?”目光又落回冯嬷嬷惨白的脸上,“你说……朕该不该让孟婆,在你这身老骨头上试试手艺?”
“老奴招!老奴全招!”冯嬷嬷浑身剧颤,涕泪纵横地叩,“是太后!是太后命老奴在小姐的茶里下药,又让老奴与她的贴身宫女扶着不省人事的北堂弘世子潜入闺房!事后也是太后逼老奴散布小姐有孕的消息……”
一旁的陆管家闭目长叹,终是颓然垂。
铁证如山,太后面如死灰,彻底瘫软在地。
陆管家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嘴唇哆嗦着,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与顽固,紧闭着嘴,仿佛要将那个秘密带进坟墓。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牵动了眼角的泪光,在晨曦中闪烁了一下,又迅隐去。
“你以为,”我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他心里,“把你那宝贝儿子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吗?”
我缓缓踱步,玄色龙袍曳过地面,出细微的沙沙声。
“是人,都会有软肋。你有,我也有。”我停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花白的头顶,“只可惜,今日你们碰了的,是我的逆鳞。既然碰了,就休要怪我……”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干净却仿佛已沾满血污的掌心,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双手沾满鲜血。”
说完,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我不想杀人,更不愿牵连无辜。可在这盘以江山为注、以血亲为棋的局里,谁又能真正独善其身?谁……又是真正的无辜?
“将人带上来。”我重新睁开眼,目光已恢复一片沉冷,“让陆管家一家……好好团聚。”
殿外传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妇人孩童压抑不住的啜泣与惊惧的呜咽,由远及近,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个人心头。
苏大虎如同一尊铁塔,亲自押解着一家七口人走上了金銮殿。那对中年夫妇面色惨白,浑身抖若筛糠,几个年幼的孩子更是被这肃杀威严的场面吓得魂不附体,其中一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男童,裤裆处瞬间湿了一片,刺鼻的腥臊味在寂静的大殿中弥漫开来,他却连哭都不敢大声。
我的目光扫过那吓尿的孩童,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但旋即被更汹涌的怒火与冰冷的决绝覆盖。我重新看向面如死灰、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的陆管家,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被极力压抑、因而更显危险的怒意:
“你以为,我当初让苏将军出京,当真只是为了巡视军营那么简单吗?”我一步步逼近他,玄色的龙袍下摆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
“我爹季泽安,待下人如何,你心知肚明!风云山庄大总管,每年千两白银的俸禄,即便是京城高官,又有几人能及?!”我的声音逐渐拔高,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积压已久的质疑与痛心,“可你呢?多年来粗茶淡饭,破衣烂衫,活得像个清贫老农!告诉我,你的钱,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