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播报结束后,是某个引进的译制片。情节略显老套,不算太吸引人。
林安看了没多久,就打了几个哈欠,林颂见状,催她早点去洗漱睡觉,好好休息。
林安听话地回了自己房间。客厅里顿时只剩下林颂和韩相两人。
林颂伸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一根香蕉,剥开后,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坐在一旁的韩相,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手上,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握着香蕉,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吃着……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
一股热血“轰”地一下直冲头顶,让他整张脸,甚至连脖子都红透了。
林颂看韩相像只煮熟的虾子,瞬间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想都不要想。”
第127章
“春光酒厂”更名为“华夏酒厂”已近一年,主推的“韶华”系列白酒品质不俗,包装也下了功夫,可市场反响始终不温不火。
原因无他,打广告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韶华”酒想在众多声音中一下子抓住消费者的眼球,有些困难。
尤其是南方一些民营酒厂,营销手段非常灵活凶猛,比如雇人骑着绑了彩旗的自行车穿城宣传,甚至在地方小报上连载软文故事,这给包括“华夏酒厂”在内的许多国营酒厂带来了巨大的市场竞争压力。
这天晚上,韩相和林颂讨论起这件事。
林颂沉吟片刻,提了一个建议:“既然广播广告效果有限,那就换一种方式,拍一部动画片。”
“动画片?”韩相有些意外,这个方向完全跳出了他的思维定式。
“对,”林颂说道,“既然酒厂叫‘华夏’,不如就用动画,讲讲我们华夏五千年的历史。”
韩相的思路瞬间被打开:“我们可以从上古神话讲起,选取那些最具代表性、最富戏剧性的历史瞬间和人物故事。让酒,作为一条隐形的线索,一种文化的载体,贯穿我们民族五千年的悲欢离合。”
他越说眼睛越亮,把品牌和文化绑定,做得好了,影响力会远超普通广告。
“枯燥的历史介绍,没人会买单,”林颂给他泼了点冷水,“能让大家看得进去,喜欢看,追着看,是第一位的。”
韩相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果自己是小孩或者年轻人,对着一板一眼的历史讲解肯定提不起兴趣。
第一钢铁厂新分来几个大学生,其中有个叫陈跃的年轻人,背景有些特殊——他父亲在部里某局担任领导。这位陈局长为儿子工作的事,想请林颂“吃顿便饭”。林颂推了两次,第三次实在不好再驳面子,便应下了。
赴约前,林颂仔细看了陈跃的档案,国内重点大学冶金专业毕业,成绩优良,在校表现也不错,她心里有了底。
见面地点选在一家不张扬但颇有格调的餐厅。林颂刻意提前几分钟到,没想到陈局长父子到得更早。
“林书记,打扰您休息时间了,实在过意不去。”陈局长迎上来握手。他五十出头,言谈举止间透着久居领导岗位的从容与恰到好处的热络。
“陈局长客气了。”林颂微笑着回应,目光随即落在一旁的年轻人身上。
陈跃个子挺高,戴着副眼镜,脸上还带着校园里出来的书卷气,规规矩矩地喊了声:“林书记好。”
三人落座,服务员悄无声息地端上清茶和几样精致的茶点。茶香袅袅,驱散了初见的些许生分。
寒暄几句后,陈局长便开门见山,诚恳地说起对儿子的期望:“林书记,陈跃这孩子书生气重,没经过摔打。我就想着,让他到你们第一钢铁厂这样的实干单位锻炼锻炼。”
林颂缓缓开口:“陈跃同志的资料我看过了,名校毕业,理论基础很扎实,我们第一钢铁厂非常需要像陈跃同志这样的年轻血液加入。”
“不过,”林颂话锋微转,“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厂里现在推行岗位责任制和绩效考核,一切凭技术、凭贡献说话。无论谁介绍来的,进了车间就是普通技术员,得从基础干起。这一点,我希望陈跃同志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应该的,应该的!”陈局长连连点头,神情认真,“就是要让他吃苦!林书记您尽管严格要求,千万别照顾。年轻人不受磨练,哪能挑得起将来的担子?”
话虽如此,林颂心里明白,这位父亲所谓的“严格要求”,大抵还是希望儿子能在有保障、有前途的环境里成长。
她不再多言,转而看向陈跃,直接说出了安排:“四号高炉车间,正在攻关自动化控制系统升级,是厂里今年的重点技改项目。那里技术难题集中,有全厂最好的老师傅,也有最需要突破的瓶颈。我的意见是,让陈跃去那里,跟着技术组。能扎进去学出来,将来就是真本事。”
陈局长一听这个安排,既在一线,又是在重点项目中,显然是用心了。
他立刻端起茶杯:“林书记,您这安排太周到了!陈跃,还不谢谢林书记给你这个机会?”
陈跃赶忙起身,双手捧着茶杯,恭敬地说道:“谢谢林书记!我一定珍惜机会,努力工作,虚心学习,绝不辜负您的期望和厂里的培养。”
接下来的谈话,气氛愈发融洽。
林颂巧妙地引导着话题,从四号高炉具体的技术难题,自然而然地谈到了当前制约第一钢铁厂发展的几个关键瓶颈,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陈局长,不瞒您说,我们厂的四号高炉技改,困难也不少啊。”林颂轻轻叹了口气,“其中一个最大的瓶颈,就是关键传感器的进口渠道不稳定,价格被外商拿捏得很死,供货周期又长,严重影响了我们的技改进度。”
陈局长沉吟片刻,接口:“林书记,您说的这个问题,我回去就立刻让人梳理一下我们局合作的几家信誉好、实力强的外贸公司和国外代理商名单,优先保障你们一钢的需求。价格和供货周期方面,我亲自去协调,务必给你们争取到最优惠的条件。”
赶上换季,林颂看了看韩相常穿的几件外套和衬衫。
多年习惯使然,韩相在衣着上向来简朴得近乎苛刻。几件中山装洗得微微发白,领口袖口虽都仔细缝补过,但终究难掩岁月的痕迹;衬衫也就那么三两件,轮流替换。
林颂便直接拉着韩相出了门,七拐八绕,走进了一条胡同。
店面不大,靠墙的架子上整齐叠放着各色布料样本,从沉稳的深灰、藏蓝到略时髦的浅格纹,质感各异。墙上挂着的几套成品西装,熨烫得一丝不苟。
一位老师傅正戴着老花镜,伏在宽大的案板上,就着窗户的光线仔细地在一块深色毛料上划粉线。
见门响,老师傅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二位同志,想做衣裳?请随便看看。”
他约莫六十上下,头发梳得整齐,穿着件半旧但极其干净整洁的深蓝色工装围裙。
林颂的目光在店内快速扫过,最终落在一匹挂在显眼处的蓝色精纺羊毛面料上,细看之下有极细微的暗纹,质感挺括而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