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後忽然响起一阵窸窣声,黑袍鬼察觉异样,立刻把重晚晴挡在了身後。重晚晴倒是没一丝警觉的模样,她缓缓地转过身子,只见一人伫立在夜色中,手持漆黑长剑,眉头紧蹙,神情凝重地望着自己。
她有些意外,唤道:“江粼?”
江粼的指尖收在掌心间,不住地摩搓,似是在强忍拔剑的冲动。
“你。。。为何与黑袍鬼在一起,他与重翊的死。。。”
重晚晴苦笑,对黑袍道:“他们说你害人了,不如趁此机会,为自己伸一下?”
黑袍鬼微微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重晚晴回看江粼,又道:“他怕生,不爱说话,你别欺负他。”
踟蹰良久,江粼终于松了拳头,开口道:“你不该与妖鬼为伍。”
也不知黑袍是不是听进去了,他身子微滞,片刻之後,便隐去了身形。重晚晴只好撇了撇嘴,抱怨道:“你把人家气走了。”
江粼也不知该说什麽了,见他沉默不语,重晚晴又道:“你也来看夜景?”
江粼道:“我来找你。”
重晚晴道:“找我?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江粼道:“我不知道,所以找了很久。”
重晚晴有些困惑,总觉得眼前的江粼变了个人,道:“找我何事?”
江粼出神地望着临安夜景,低声回道:“不知道。”
重晚晴挑起眉,盯着他道:“。。。想练剑了?”
江粼不假思索道:“不是。”
重晚晴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可没力气陪你。”
江粼忽然回神,侧头道:“想起来了,有问题问你。”
两人对视半晌,重晚晴率先移开了视线,低声嘟哝道:“。。。别问了,我无话可答。”
江粼并不理会她所言,自顾自地开始问道:“为何不回家?”
“离家出走。”
“为何女装示人?”
“因为我是女子。”
“身上为何有怨气?”
“迫不得已,堕入邪道。”
“你与那传云坛的小鬼,还有来往?”
“关系好着呢。”
“重翊为谁所害?”
“。。。。。。大概是我吧。”
她说得越是轻描淡写,江粼就觉得越不可理喻,每一个满不在乎的回答,都在一遍又一遍地刺痛着江粼。
“重晚晴。。。”他愁眉紧锁,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尽显焦躁,“你到底隐瞒了何事,我现在都不懂你了。。。若有心事,不能与我说吗?”
重晚晴闻言,忽然噗嗤一笑,道:“你个冷血木头,何时懂过我?今天你真的好反常,怎麽还关心起我的心事了?你还是江粼吗?”
江粼道:“认真回答我,你是否打算脱离仙门,离开重氏?”
重晚晴道:“好,认真回答你,我的确是如此打算的。”
江粼似是泄了气。
重晚晴擡头,仰望繁星,感慨道:“还记得祁老头说的故事吗,关于卖苹果的。”
见江粼呆滞地点了头,她把手放在对方的乌金剑上,柔声道:“这就是江粼最喜欢的苹果。以後,即使大家都不喜欢苹果了,你也别难过,别气馁。你也不用坚持卖苹果,心爱的苹果,能自己留好,便已足矣。”
不知为何,祁先生在重家讲学,过去不足一年,周遭的一切,却已是面目全非。不得不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江粼。。。你是我见过。。。最目中无人丶心无旁骛的修士,往後,你只要继续做你自己就好,别让乱七八糟的梨丶香蕉或者葡萄扰乱了心绪,知道没?”
闻言,江粼心里竟划过一丝恐慌,他隐约发觉,自己的心绪早就乱了。
“不早了,得回去养精蓄锐了。江粼,保重。还有,照顾好江伯伯江伯母。”
道别之後,重晚晴淡淡一笑,转身跃下楼阁,落在彼岸剑上,随风消失在了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