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敦伦之际,妻子是不该有任何表情的。
她该直挺挺的,如同案板上的死鹅那样平躺着,毫无反应地等待丈夫结束。
男女均要克制着规避其间欢愉,所作所为不过是为天主繁衍子民。
公爵大人显然不打算履行这种不成文的规定。
她疼痛时欢笑,流泪时索吻,紧拥着她的爱人,赞美他的体贴与放肆。
也许其间会抽离着一两秒,凝视那张十七岁的,俊朗又失控的脸庞,思索些不该有的心绪。
埃莉诺想,她的确很喜欢现在的路易。
这一世的他,由于被阅历修养都远高于自己的妻子所引导,不仅保留着少年人的纯净明朗,也许还能褪掉那股陈腐的刻板气味,逐步蜕变成温柔可靠的男人。
她会毫不客气地享用他的年轻身体,纵容着对方迷恋与依赖逐步加深,再在必要时刻干净利落地脱身——就像男人们对漂亮少女做的那样。
两个女儿的出世会完全毁掉这场看似圆满的婚姻。
少年的脊背上还散漫着汗意,因为筋疲力竭已经睡熟。
月光下,被褥散乱,他的腰肢如雪山峡谷般的冷白纵深。
埃莉诺凝神看着,在其间落下爱怜又饱含欲念的吻。
燥热的情意在渴望触碰权力时再次冷却。
她必须生两个女儿。
这场婚姻至少会持续十一年。
当路易逐渐变作暴躁烦乱的中年人时,亨利也终于会从稚嫩孩童变作少年,荣升她的第二任丈夫。
夜风吹拂,她的指腹拂过路易的长发,漫不经心地为他理到耳后。
爱与算计并不冲突。
不可知的危险是……如果这一世,她生的是儿子怎么办?
埃莉诺气息微敛,短暂地陷入窒息般的状态里。
那会是最恐怖的信号。
她觉得这念头荒谬好笑,毕竟所有的王后都渴望诞下一个又一个大胖小子,然后仿佛自己是举世功臣那样,得意洋洋地守好自己的宝座。
可她必须走截然相反的道路。
一旦皇子平安降生,丈夫只会赞美她作为妻子的美德,教会也再无从置喙,把本就不存在的族亲血缘抛之脑后,这场婚姻会固若金汤。
女儿,她必须要生下女儿。
埃莉诺轻抚小腹,无声地祈求天意的眷顾。
她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有所改变。
这一世,她保住了领主的身份,没有再纵容阿基坦公国拱手让人。
哪怕王公贵族们明面上都不予苟同,但路易会答应她。
他一步又一步的退让,连爱意都呢喃着倾诉了许多遍。
她无法掌控自己会怀上什么孩子。
但最后,从助产士怀中抱出去的,必须是个女孩。
领主流露出母狮般的冷漠神色。
她这一生会有许多个孩子,即便与国王生下两个男孩,也可以为了长久打算,唤人秘密送出宫外,和民间的女婴调换。
——弃婴在夜晚几乎随处可拾,台伯河上尽是漂浮的无辜魂灵。
她仍会无所保留地为她们夺取一切,以至于动摇这个国家的王法,让她们也足够争夺最高的冠冕。
翌日,宴会继续,宾客们狂欢不断。
新婚夫妇一早便去晨祷了。
他们做了初步的忏悔,毕竟昨晚做了些不得体的事情。
路易原本打算在这里停留更久,至少一整天。
他习惯了漫长的自省,以及花大量时间在教堂清修,以表达对圣主的虔诚。
但他的妻子仅是略作祝祷,起身与主教寒暄,随即便准备离开了。
“你要去哪?”他下意识道。
“回宫处理政务。”她似乎并没有听出丈夫意在挽留,“我要与勃艮第公爵聊聊贸易,还有很多公文没有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