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在这诡异而紧绷的气氛中滑过。
琏二爷如今再来小花枝巷,多半只肯待在尤二姐房中,那西院是轻易不敢踏足了。
偶尔独处时,他面上也会掠过一丝悔意,这“齐人之福”享得如此提心吊胆,花费如流水,却难得片刻真正舒心,岂是他当初所能料想?
那尤二姐却是个痴心人。
她既跟了贾琏,又得他私下许以“正室”之诺,便真真将他当成了终身的倚靠,一门心思都系在他身上。
若论起温柔和顺,凡事必要与贾琏商量,绝不敢自作主张,那份小心体贴,比起凤姐的专断独行,在贾琏看来,真真是强了十倍不止;再论起容貌标致,言谈行事,也觉得比凤姐更多了几分娇柔婉转。
虽然她失足在前,身上已沾了洗不掉的“淫”字,在世人眼中便算有了瑕疵,但贾琏此刻正贪恋她的温柔,便自己寻了理由开脱,常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道错了,能改便是好的。”
因此,他绝口不提尤二姐往昔与贾珍那些不清不楚,只取她如今待自己的千好万好,两人竟是如胶似漆,似水如鱼,一心一计,海誓山盟起来,哪里还将家里的凤姐和平儿稍稍放在心上?
只是,那西院里的尤三姐,像一颗不知何时会炸开的炮仗,始终是尤二姐的一块心病。
这夜,在枕席之间,尤二姐便柔声劝贾琏:“二爷,你如今既与我好了,咱们也得为长远计较。我妹子那个性子,留在家里终非了局,迟早要闹出大祸事来。你和珍大哥好歹商议商议,趁早拣一个你们相熟的、可靠的人,把三丫头聘了出去,大家也都安生。你说是不是?”
贾琏闻言,叹了口气,搂着她道:“你这话何尝不是正理?前些日子我何尝没跟大哥提过?我说,‘三姨儿是块肥羊肉,只是烫得慌;玫瑰花儿虽可爱,奈何刺儿太扎手。咱们未必降得住,不如正经拣个人家聘了,才是长久之计。’可大哥他……他只是嘴里含糊,心里终究是舍不得,意意思思的,就把话头撂开了。你叫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尤二姐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能干等着。明日我先备桌酒,咱们好好劝劝三丫头。只要她自己肯了,愿意嫁人,由着她自己去跟珍大哥闹。等闹得珍大哥无法,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你看可好?”
贾琏一听,觉得这法子甚好,既能解决问题,又不必自己直接去触贾珍的霉头,忙点头道:“极是,极是!还是你想得周到。”
到了次日,尤二姐果然另备了一桌精致的酒席。贾琏也推说无事,并未出门。至午间,特特将尤三姐请了过来,让她与母亲尤老娘一同上坐,自己与二姐在下相陪。
尤三姐是何等聪明人物?见这阵仗,心中早已明白了几分。酒过三巡,她不用尤二姐开口,自己先放下筷子,眼中便滚下泪来。她这一哭,倒让贾琏和尤二姐有些措手不及。
只听尤三姐泣声道:“姐姐今日特意备酒请我,心里要说的那番大道理,妹子我岂有不知的?但我也不是那等糊涂愚昧之人,那些絮絮叨叨、提起来便让人无地自容的从前丑事,也不必再提了,我心中清清楚楚,说也无益。”
她用手帕拭了拭泪,语气渐渐坚定起来:“如今,姐姐算是得了好处,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妈妈年迈,也有了依靠。我难道就不想想自己的终身吗?我也要自寻个归结,这才是正理!”
她抬起泪眼,目光扫过贾琏和尤二姐,带着一种决绝的神情:“只是,这终身大事,关系一生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既已决心改过,收敛性子,安分守己,便只要依我一条:须得是我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我才跟他去!若只凭着你们拣择,任凭他是富比石崇,才过于建,貌胜潘安,只要我心里进不去,便是枉然,我宁可白过这一世,也绝不将就!”
贾琏见她肯松口嫁人,已是喜出望外,哪里还管她有什么条件?
忙笑道:“这有何难?依你,都依你!你只管说是谁,就是谁。一应彩礼嫁妆,都由我和你姐姐置办,断不叫母亲操半点心。”他自觉这话说得极为大方体贴。
尤三姐却不住下说,只垂泪道:“他是谁……姐姐是知道的,何用我来说?”
贾琏一听,便笑着扭头问尤二姐:“好姐姐,你既知道,快告诉我是谁?咱们也好早些打算。”
尤二姐却被问住了,蹙眉细想,一时竟也想不起妹妹素日心仪何人。
贾琏见她们姐妹这般情状,再联想尤三姐平日心高气傲,等闲男子不入眼,心中忽然一动,自以为猜着了,不由得拍手笑道:“是了!是了!我知道了!这人原也不差,妹妹果然好眼力!”
尤二姐和尤老娘忙问:“到底是谁?”
贾琏洋洋得意地笑道:“别人如何能进得去三妹妹的眼?我料定了,必定是宝玉无疑!”
他自觉猜得十拿九稳。宝玉人物俊秀,性情温和,在姐妹辈中最是做得伴的,三妹妹看上他,正在情理之中。
尤二姐与尤老娘听了,对视一眼,竟也觉得大有道理,纷纷点头。
谁知尤三姐听了,“呸”地啐了一口,脸上泪痕未干,却已带上了三分怒气,七分不屑,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尤家姊妹十个,便要嫁你们贾家弟兄十个不成?你们眼里,除了你们贾家,这普天之下就没有好男子了?”
众人见她反应如此激烈,都愣住了。
不是宝玉,那还能有谁?贾琏搜肠刮肚,把身边认识的青年子弟想了个遍,也寻不出第二个能让尤三姐这般人物倾心的。
尤三姐见他们茫然,反而收泪冷笑了一声:“你们也不必只在眼前这些人里打转。姐姐,你只往五年前去想,便知道了。”
五年前?
这话如同一个谜题,让贾琏和尤二姐更是摸不着头脑。
五年前,这尤三姐尚在江南老家,那时她能遇见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我看那传话婆子学说到这里,自己也蹙起了眉,这尤三姐心中所念,竟是一个五年前的旧人?这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这小花枝巷里的波澜,看来远比我想象的更要曲折,那尤三姐的命运,似乎也因为这“五年前”三个字,蒙上了一层更为神秘而不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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