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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枷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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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光芒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最终没入聂九罗体内，只剩下她周身一层极其微弱的、呼吸般明灭的淡金光晕。悬浮的“净之钥”、“影之匙”核心碎片、“镇钥”符牌停止了旋转，光芒彻底内敛，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静静飘落，被她无意识摊开的手掌接住。

她身体缓缓降落，双脚触及那层被能量冲刷得一片狼藉、焦黑龟裂的“筋膜”地面，摇晃了一下，却没有倒下。只是依旧闭着眼，眉宇间凝聚着一丝化不开的疲惫与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周围的“枢纽”彻底失去了活性。那些粗大的“血管”和“神经束”如同枯萎的藤蔓般黯淡、萎缩；搏动的韵律完全消失；空气中那股甜腥、灼热、充满恶意的气息也迅消散，只剩下能量爆后的焦糊味和冰冷的死寂。林喜柔的意识投影被彻底击溃，这个人工催生的“伪神”核心，已然瓦解。

炎拓和老狗都松了一口气，但警惕未减，快检查着周围，确认没有残余的危险。

沈寻抱着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一些的沈珂，目光却牢牢锁在几步之外的聂九罗身上。她的心跳得很快，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妹妹终于脱险的狂喜，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担忧与某种隐秘期待的紧绷感。刚才那意识连接中的共鸣，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还有她心中刚刚清晰起来的、滚烫的情感……都在此刻汇聚成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立刻冲过去，确认聂九罗的安危，想要……拥抱她。

但她强行克制住了。聂九罗此刻的状态太过异常。那崩碎的“锁”，那被钥匙吸纳的庞大力量，她周身散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沉静又威严的气息……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就在这时，聂九罗的眼睫，再次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掀开。

那是一双……沈寻从未见过的眼睛。

瞳孔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不再是纯粹的墨黑，而是在最深处，沉淀着一点极淡、却仿佛蕴含着亘古星光的暗金色。眼神清明，却带着一种仿佛刚刚从漫长沉眠中苏醒、尚未完全聚焦的茫然，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难以解读的疲惫与……疏离？

她的目光先是有些涣散地扫过周围狼藉的景象，落在枯萎的“枢纽”残骸上，停顿了一下，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沉重，还有一丝……沈寻看不懂的决断？

然后，她的视线，终于转向了沈寻。

四目相对。

沈寻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迎上她的目光，想要从中找到熟悉的关切、温度，或者哪怕只是一丝疲惫的依赖。

然而，没有。

聂九罗看着她，眼神平静得近乎漠然。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又移向她怀中的沈珂，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既定的事实。随即，她的视线便移开了，看向炎拓和老狗，最终落回自己掌心那三枚黯淡的钥匙上。

她的反应太过平淡，平淡到……让沈寻心中那刚刚燃起的滚烫期待，瞬间冷却了一半。

没有询问，没有安慰，没有……任何劫后重逢应有的情绪波动。就好像她们只是刚刚完成了一项艰难任务、即将分道扬镳的……普通同伴？

“聂姑娘，你感觉怎么样？‘锁’……”炎拓走上前，语气谨慎地询问。他也察觉到了聂九罗的不同。

聂九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轻轻抚过“镇钥”符牌上冰凉的石眼雕刻。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锁’……碎了。”她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沙哑，透着一股仿佛被砂砾磨砺过的质感，“力量被钥匙暂时约束，但只是权宜之计。我体内……现在是一个失去闸门的蓄水池。”她抬起眼，目光再次扫过众人，那暗金色的眸底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星火在静静燃烧，“必须尽快找到稳定或重新构筑‘锁’的方法，否则，一旦钥匙无法继续承载，或者我受到强烈刺激……”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失控、暴走，甚至更糟。

沈寻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聂九罗那平静叙述自己危险处境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疏离，刚才意识连接中感受到的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托付，此刻竟显得如此遥远，仿佛只是她濒死前的一场幻觉。

难道……那份共鸣，那份分享，只是她为了救沈珂、为了破局而不得不采取的战术？一旦危机解除，她便又立刻缩回了那层坚固冰冷的壳里？甚至，因为“锁”的崩碎，那层壳变得更厚、更冷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老狗问道，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气氛，“这地方毁了，但肯定还有林喜柔的其他手下，或者这‘影隙’里别的危险。得尽快离开。”

聂九罗点了点头，她的动作恢复了往日的利落，甚至因为力量的变化而显得更加精准、有力。她将三枚钥匙小心收好，然后看向沈寻怀中的沈珂：“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精神损耗极大，被强行连接和抽取的后遗症需要时间和专业治疗。先离开这里，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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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安排有条不紊，冷静得……让人心寒。从头到尾，她没有再看沈寻的眼睛，也没有问一句沈寻的伤势如何，更没有提及刚才那场意识深处的交融。

沈寻紧紧抱着妹妹，感觉左腿的伤口在冰冷的地面上传来阵阵刺痛，但更痛的，是胸口那处刚刚被某种温暖充盈、此刻却骤然空落下来的地方。她看着聂九罗挺直却透着孤绝的背影，看着她与炎拓、老狗冷静商讨撤离路线的侧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得疼。

她低下头，将脸颊轻轻贴在沈珂冰冷的额头上，借由妹妹微弱却真实的呼吸，来平复自己翻腾的情绪。

也许，是她想多了。聂九罗本就性格如此，冷静自持，将责任和使命看得高于一切。刚才的生死关头，或许只是形势所迫。现在危机暂时解除，她自然要回归她的轨道，处理更紧要的问题——比如她体内失控的力量，比如林喜柔可能的后手，比如“守门人”未尽的职责。

而自己那点刚刚萌芽、甚至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的感情……在这样沉重的现实和使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委屈，混杂着对自己自作多情的嘲讽，悄然蔓延开来。

“沈寻，还能走吗？”炎拓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关切。

沈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痕。“可以。”她声音有些哑，但很坚定。她不会再成为拖累，无论是行动上，还是……感情上。

聂九罗似乎这时才想起她的存在，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血迹斑斑的左腿和苍白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我扶你。”她走过来，语气平淡，伸出手。

那手依旧修长，只是指尖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冷硬感。

沈寻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犹豫了一瞬。她想起刚才在“枢纽”攻击下，这只手曾紧紧握住她，带着灼热的温度。也想起就在几分钟前，这只手的主人，曾将意识向她敞开，分享力量，共同面对绝境。

可现在，这只手的主人，眼神如此疏离，态度如此公事公办。

她最终没有去握那只手，而是更用力地抱紧了沈珂，自己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不用，我自己可以。”她声音有些硬，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赌气。

聂九罗的手停在半空，指尖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她看着沈寻倔强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暗金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快的东西掠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收回了手，转身走向炎拓和老狗选定的一个方向——那里，有一条相对完好的、似乎是能量输送管道的狭窄通道，可能通向“影隙”的其他出口。

“跟上。”她只丢下两个字，便率先走进了通道。

沈寻咬紧牙关，拖着剧痛的左腿，抱着沈珂，一步一步，艰难地跟上。每走一步，伤口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但都比不上心中那股闷闷的钝痛。

炎拓走过来，默默地接过她怀里的沈珂：“我来背她，你顾好自己。”

沈寻没有拒绝，低声道了谢。

四人（炎拓背着沈珂，老狗断后）再次启程，沿着这条幽深、冰冷、弥漫着能量余烬气味的管道，沉默地前行。

聂九罗走在最前面，她的步伐稳定而迅，仿佛对痛苦和疲惫有着极强的耐受力，又或许……是她根本无暇顾及。她手中拿着一小块从“枢纽”残骸上剥离的、散着微弱荧光的晶体作为光源，照亮前方。她的背影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挺直、孤寂，如同行走在永夜中的独行者，与身后蹒跚的三人，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沈寻跟在她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背影。她看到聂九罗肩头被鲜血浸透又干涸的衣物，看到她偶尔因牵动伤口而微微僵硬的身体曲线，看到她垂在身侧、似乎有些无意识紧握成拳的手……

心中的失落和委屈，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心疼与不解的情绪所取代。

聂九罗，你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