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该怎么向女儿解释,为什么她没有爸爸?
第二天,雨停了。
阳光很好,苏念推着苏忘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这是她们每天的例行活动,苏忘很喜欢看公园里的鸽子,喜欢捡地上的落叶,喜欢对着喷水池咯咯笑。
在公园入口,她们遇见了陆延舟。
他坐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天气已经转暖,但他依然裹得严严实实,脸色苍白得像纸,只有那双眼睛,在看见苏念和苏忘时,亮起微弱的光。
苏念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
但苏忘已经看见了。小家伙指着轮椅上的陆延舟,兴奋地说:“人!人!”
陆延舟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但最终只扯出一个虚弱的弧度。他对护工说了句什么,护工推着他缓缓靠近。
“苏小姐。”陆延舟的声音很轻,像随时会断掉的丝线,“好巧。”
苏念点点头,算是回应。她握紧了婴儿车的推把,准备离开。
“等等。”陆延舟叫住她,从毯子下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偶,“这个……给孩子的。”
那是一个手工缝制的兔子玩偶,针脚有些粗糙,但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兔子的眼睛是用黑色的纽扣缝的,嘴巴弯成一个微笑的弧度,脖子上系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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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忘的眼睛立刻亮了。她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想要。
苏念没有接。
陆延舟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收回手,轻声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妈妈,兔兔!”苏忘在婴儿车里挣扎,小手指着陆延舟手里的玩偶。
公园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弱男人,一个冷漠的女人,一个想要玩具的孩子——这画面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苏念咬了咬嘴唇,最终伸出手:“给我吧。”
陆延舟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里重新燃起光。他小心翼翼地把兔子玩偶递过去,指尖在交接时,轻轻碰触到了苏念的手背。
冰凉,颤抖。
苏念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迅把玩偶塞给女儿,推着车就要离开。
“苏念。”陆延舟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她停住,但没有回头。
“谢谢。”陆延舟的声音飘散在风里,“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把孩子生下来……谢谢你……让我在死之前,还能看见你们。”
苏念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推着车快步离开,没有回头,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看见陆延舟眼中那种近乎绝望的眷恋;怕一回头,就会心软;怕一回头,就会忘记他曾经给过的所有伤害。
可是有些事,不是不回头就能逃避的。
自从收到那只兔子玩偶,苏忘就把它当成了最宝贝的玩具。睡觉要抱着,吃饭要放在旁边,出门一定要带着。她给兔子起名叫“兔兔”,每天晚上都要和兔兔说晚安。
而陆延舟,在苏忘的世界里,也从“人”变成了“兔兔叔叔”。
因为苏念告诉女儿,兔子是邻居叔叔送的。她以为这样说就能划清界限,可孩子的逻辑简单而直接:送兔兔的叔叔=好叔叔。
“妈妈,兔兔叔叔?”每次看到对面亮灯,苏忘就会指着问。
“嗯,叔叔在家。”苏念总是这样回答。
“叔叔,病病?”有一天,苏忘突然问。
苏念愣住了。她从没在孩子面前提过陆延舟生病的事,可一岁多的孩子已经能从成人的神态、语气中感知情绪。她看见陆延舟坐轮椅,看见他苍白的脸,看见他身上的毯子,于是得出了“叔叔生病”的结论。
“嗯,叔叔生病了。”苏念只能承认。
“痛痛?”苏忘的小脸皱了起来,露出担心的表情。
“……可能吧。”
“吹吹,不痛。”苏忘鼓起腮帮子,做了一个吹气的动作——这是苏念在她摔倒时,常做的安抚动作。
那一刻,苏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血缘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即使从未相处,即使没有任何情感基础,孩子依然会对那个给予她一半基因的人,产生本能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