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马鞭一扬,那匹黑马长嘶一声,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那黑色的身影,在风雪中像是一道锋利的墨痕,硬生生把这沉闷的黄昏给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在前面,头也不回。
但我知道。
他在等我跟上。
如果我不跟上,他大概真的会停在前面某个地方,一脸嘲讽地看着我,直到我爬过去为止。
我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灌进肺腑,激得我猛地咳嗽了两声。
但我还是咬着牙,用力夹紧了马腹。
“驾!”
我催动那匹已经累得有些打晃的老马,拼了命地追了上去。
哪怕是为了那一口如果不快点去就会没命的热汤。
我也得追。
……
天黑透的时候,我们终于看见了那盏灯。
那是一盏挂在风里的红灯笼。
有些破旧了,红纸褪成了暗红色,上面的“酒”字也掉了半边漆。
但在我眼里,那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堂。
比师父殿里的长明灯还亲切。
“北风驿”。
这名字取得倒是应景。
整座驿站是用粗大的原木和厚重的石块垒起来的,像个趴在路边的石头怪兽,丑是丑了点,但看着就结实。
哪怕外头北风呼啸,要把这地皮都掀起来三层,这驿站也稳如泰山。
门没关严实。
还隔着老远,一股子混杂着羊肉膻味、烈酒辛辣味,还有劣质烟草味的暖气,就顺着门缝扑了出来。
那一瞬间。
我觉得我又活过来了。
真的。
我差点就在马上流下两行热泪。
孙墨尘已经先一步下了马。
他动作利落地把缰绳扔给迎出来的伙计,然后站在门口,回头看我。
我这会儿手脚都是麻的。
翻身下马的时候,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雪地里给他行个大礼。
好在我手里的剑鞘在地上一撑,硬是撑住了。
没丢人。
但我那哆哆嗦嗦的样子,肯定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没动。
没伸手扶,也没出声嘲笑。
只是站在那处挡风的地方,一直等到我站稳了,才转身往里走。
“哟!这大冷天的,稀客啊!”
还没进门,一串爽朗的笑声就先砸了过来。
那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透着股子火辣辣的热情。
紧接着,门帘被人猛地掀开。
一股热浪裹挟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像团火一样滚到了面前。
那是个女人。
个子很高,差不多能到孙墨尘的眉骨。
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棉袄,腰身收得很紧,上面还要死不死地别了一把看起来就很凶的短刀。
头也没像寻常女子那样挽个髻,而是编了根粗粗的大辫子,盘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