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将他扶起。
“钱伯使不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分内之事。”
他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反复念叨着:“报应……是报应……我愧对林老爷,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当晚,他提着一盏油灯,再次来到了我的客栈。
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油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包裹。打开来是三本已经微微泛黄的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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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他将账册推到我面前,眼神一片决然,“老朽,想通了。这条老命本就是林老爷给的。如今能为他,为小姐,做点事,便是死了也值了。”
“这三本账册,是我连夜凭着记忆誊抄的副本。原本藏在家中地窖里。”他指着其中几处,说道,“你看这里,辛卯年七月,我们明明进了一批上好的苏杭丝绸,可到了赵家做的总账上却成了‘积压的川地粗麻’。还有这里,漕运的费用,他凭空捏造高了三成。这些,都是他们做假账的铁证!”
我捧着那三本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账册,心中百感交集。
我对着钱老先生,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钱伯,大恩不言谢。我凌微在此立誓,定不负您所托,必将赵家恶行昭告于天下!”
……
物证,有了。
可光有物证还不够。我还需要人证。
一个能证明宝珠是如何被虐待,孩子是如何被害死的人证。
这个人证,远在京城被重重看守。
我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又给我带来了转机。
是那个我在赵府后巷遇见的张嫂。
那日,我在刚回到京城,假意采买一些本地的土产,准备带回“观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正是张嫂。
她看见我,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既惊又喜的神色。
她将我,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塞给我一个温热的还带着油渍的纸包。
“小道长,这是刚出炉的桂花糕。你……你快吃点吧。看你,都瘦了。”
我心中一暖。
“张嫂,你怎么会在这里?”
“嗨,这不是府里要采买嘛。”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小道长,你……你那状子……”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驳回了。”
张嫂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出所料的愤懑。“我就知道!那群当官的,跟赵家都是一丘之貉!”她顿了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飞快地塞进了我的手心。
“小道我长你听着,”她的语,又快又急,“这是……这是我们少夫人,拼了命托我带出来的。她说你看到自然会懂。”
她又凑到我耳边,用气音说道:“少夫人说,当初她小产,府里请的是,城东‘保和堂’的何大夫。那何大夫有个怪癖,凡是他经手的疑难杂症,他都会,留一份诊案的抄本。你……你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说完她便像是怕被烫到一样,匆匆地混入了人群。
我捏着那张还带着她手心温度的纸条,久久未动。
良久我展开纸条。
上面没有字。只有一用血画出来的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桃花图案。
那是,当年在南屏山,宝珠教我画的。她说这是我们之间独一无二的信物。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叠好,贴身收起。
我心中疑云丛生。张嫂,一个普通的采买仆妇,是如何能接触到被严密看管的宝珠的?又是如何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给我送信的?
这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悄悄地帮我。
会是苏世安吗?
我不敢确定。
但我知道,何大夫这条线索我必须抓住。
……
就在我为了搜集证据,在清河镇与京城之间,来回奔走,心力交瘁之时。我所不知道的两股更为强大的暗流,已经从我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涌起,汇入了我这趟看似独木难支的复仇之旅。
其一,来自南屏山,清心观。
我的师父,静仪师太在我下山的那一刻起,便从未真正地放下过心。
她于禅房内,捻着佛珠,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打开了禅房深处,一个尘封了二十年的紫檀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