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还能勉强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可渐渐地,我的身体开始僵,脸颊也烧得滚烫。我能感觉到,一股热气从脖颈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我不敢与他对视,只好垂下眼帘,盯着自己脚尖那一方小小的地面。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他,也生怕暴露了我此刻的擂鼓心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的手脚都开始麻,才终于听见他放下了笔,声音里带着一丝满意的轻笑:“好了,过来看看。”
我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了过去。
只一眼,我便呆住了。
画上的我,并没有正襟危坐。
而是单手托着腮,微微偏着头,像是在为什么事情出神。眼神灵动,带着几分好奇,嘴角,却又分明噙着一丝藏不住的、羞涩又甜蜜的笑意。
那正是我听他讲解“留白”之妙后,心中有所感悟,又因他的夸赞而心生欢喜时的模样。
他竟将那一瞬间的神情,捕捉得如此精准。
画的背景,是几笔写意的淡墨,勾勒出朦胧的竹影,恰好应了这竹苑的景。
而在画旁,还提了一行字。
字迹风骨天成,飘逸出尘,正是他的手笔。
那一行字,只有四个字——
“吾心归处。”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酸楚、甜蜜、感动……无数种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让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犹记得一年前,他画我,题的是“南屏有佳人,遗世而独立”。那时的情愫,是朦胧,是藏在诗句背后的心意。
而今日,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如同一句最郑重的誓言,直白、滚烫,再无半分遮掩。
吾心归处。
他说,我便是他心安放的地方。
我眼眶一热,视线瞬间模糊了。
正当我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深情时,一双温热的手臂,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我。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将我拥入怀中。
他的下巴,轻轻地抵在我的顶。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檀香气息。
“微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就在我的耳畔响起,“能教你,能与你共度这些时光,是世安之幸。”
话音落下,一个珍重的、带着无尽暖意的吻,轻轻地印在了我的额头。
那一刻,我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
我忽然觉得,这一生,能遇见他,是我凌微……最大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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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浓墨般渐渐铺满了天空。
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竹梢之上,将清辉洒满整个庭院。
我将那盘卖相不佳的桂花糕又端了出来,配上我自己酿的、味道清淡的果酒,与他在院中的石桌旁,对月小酌。
晚风习习,送来阵阵竹叶的沙沙声和不知名花草的芬芳。
几杯果酒下肚,我的胆子,也比平日里大了一些。
我看着对面月光下的他,那张俊逸的脸庞,在清冷的月色映照下,更显得眉目如画,宛如谪仙。
我忽然就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许久,却始终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苏世安,”我借着酒意,轻声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问完,我就有些后悔了。
我低下了头,用手指无意识地划着冰凉的酒杯边缘,声音低了下去:“我好像……什么都不会。不会抚琴,棋也下得一塌糊涂,做的点心也难看。我不会吟诗作对,也不懂那些大家闺秀该懂的礼数……”
我越说,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山野里长大的小道姑,除了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会舞刀弄枪,还会什么呢?
跟那些京城里才名远播的贵女们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顽石。
他凭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我正自怨自艾,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了我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握住了我。
我抬起头,撞入他深邃如海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