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刮过脸颊,像是无数把小刀在割。
身后不时传来那种奇怪的爆裂声,我知道,那是孙墨尘特制的烟雾弹和毒粉包。
他在用命给我们拖延时间。
虽然他嘴巴坏,人又懒,还老嫌弃我,但他要是死了,这漫漫江湖路,谁来跟我抬杠?谁来给我治那些乱七八糟的伤?谁来在半夜里一边骂我蠢一边给我盖被子?
那一刻,我才明白。
这世上有些人,平时看着也就是个搭伙过日子的,可真到了要分开的时候,才现那早就不是搭伙了,那是长在肉里的刺,拔出来带血的。
……
那天晚上,我是怎么跑到那个绿洲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到了最后,我和阿依古丽两个人几乎是在地上爬。
那个小绿洲真的就在一片沙丘的凹陷处,几棵胡杨树围着一汪不大的水塘,静谧得像个世外桃源。
我们瘫倒在水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像是着了火。
阿依古丽趴在地上哭,一边哭一边念叨着真主保佑。
我没哭。
我就坐在那儿,抱着膝盖,死死地盯着我们来的方向。
那里是一片漆黑的戈壁,只有风声在呼啸。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每一刻都像是一年那么漫长。
就在我都快要把指甲抠进肉里的时候,那个方向终于有动静了。
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从沙丘上翻了过来。
我看得很清楚。
那人走得不稳,深一脚浅一脚的,像是随时都会栽倒。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破斗篷,那个略显消瘦却依然挺拔的身影。
“孙墨尘!”
我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也不管腿还软不软,疯了一样冲了过去。
他刚好走到水边,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沙地上。
我扑过去扶住他。
借着月光,我看见他那张脸上全是灰土和血污,平日里梳得整整齐齐的头此时乱得像个鸡窝。
左边袖子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还在渗血的手臂。
但他那双眼睛,还是亮的。
亮得有些吓人。
“哭丧呢?”
他看见我一脸惊慌的样子,嘴角扯出一丝极其难看的笑容,“没死,就是……累得慌。”
他说着,身子一歪,把大半个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那几个傻大个……被我引到流沙那边去了……估计这会儿正忙着喂沙蝎呢。”
他喘着粗气,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得意,“就是可惜了我那一袋子‘阎王醉’,那可是我花了三个月才配出来的……”
我没说话。
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心跳。
活着。
他是热的,是活着的。
这比什么都强。
“怎么?感动了?”
他感觉到了我的异样,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要是想以身相许就算了,你太能吃,我养不起。”
“滚你的。”
我吸了吸鼻子,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掌,“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埋在骆驼粪里,让你臭一万年。”
“最毒妇人心……”
他嘟囔了一句,终于没撑住,头一歪,靠在我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