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件事。”苏清月放下茶杯,看着窗外的宫墙,“我死后,不葬帝陵。”
元澈猛地抬头:“皇姑!”
“听我说完。”她抬手制止,“骨灰撒了,撒在四海。他守了一辈子江山,我替他去看看……他来不及看的太平盛景。”
“那衣冠冢……”
“衣冠冢留着,但里头不必放太多东西。”她想了想,“放那支白玉簪,放一册《停云清月集》,就够了。碑上也不要写太多字,就写‘元清越’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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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澈说不出话。他看着她,看着这个陪伴了他半生、教导了他半生的皇姑,此刻平静地安排着自己的身后事,像在安排一趟远行。
“好了。”苏清月站起身,“该说的说完了。我回去了。”
“皇姑不再多留几日?”元澈也站起来,声音哑,“宫里暖和,您……”
“梅林更暖。”她微笑,那笑容很淡,但很温柔,“那里有他种的梅花,有我教过的学生,还有……我该穿的衣服。”
元澈听不懂最后一句,但他没再挽留。他亲自送她出宫,上马车前,他忽然抓住她的手——七十岁老人的手,枯瘦,但温暖。
“皇姑,”他低声说,像个无助的孩子,“我……我会想您的。”
苏清月拍了拍他的手背,像小时候哄他那样:“好好做皇帝。把你皇伯没做完的事,做完。”
然后她上车,放下帘子。马车缓缓驶离宫门,驶向城外的梅林。
回程的路上,她一直闭着眼睛。身体那种轻盈的感觉还在,甚至更明显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流逝——不是痛苦的流逝,是像沙漏里的沙,一粒一粒,从容不迫地漏下去。
回到梅林时,已是午后。阳光很好,积雪在融化,滴滴答答的水声从屋檐传来。女学那边传来隐约的读书声,清脆,稚嫩,像春苗破土。
苏清月走进草庐,关上门。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叠着一件衣服。正红色,朱砂染的那种红,鲜艳得刺眼。这是按当年那件舞衣的样式新做的——旧的那件在衣冠冢里,这一件,她留给了自己。
她取出衣服,抖开。布料在光里展开,像一团燃烧的火。她走到镜前,开始换衣。
动作很慢,但很稳。褪去素白的常服,换上鲜艳的红衣。腰带系紧,衣袖理平,衣襟抚正。最后,她拿起那支白玉簪,对着镜子,慢慢簪进白。
镜中人看着她。红衣白,皱纹深刻,但眼神明亮,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像在说给自己听: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穿着它,去跳最后一支舞了。”
窗外,融雪的水声滴滴答答。
像计时的漏刻。
像生命的倒数。
她转身,推开房门。阳光涌进来,照在红衣上,那红色鲜艳得,仿佛随时会烧起来。
萧策和林砚站在廊下,看见她出来,都愣住了。
“殿下……”萧策的声音哽住了。
苏清月微微一笑:“去告诉小竹,明日午后,我在梅林跳舞。想看的,都可以来。”
说完,她走向梅林深处。红衣在素白的雪地里,像一滴滚烫的血。
像四十年前,悬崖边的那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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