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呀?”
那副神情,与方才瞧见游鹤和步翩翩时一模一样。
沈渊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欲言又止,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欣赏。”
太和长公主可是他亲姑母,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万不敢讲。
“哦……欣赏,欣赏。”
祝姯赶忙点头,可那双眼里分明写着“我都懂”,摆明一副不怎么信的模样。
她心里的小算盘已是打得噼啪作响:怪不得他年过弱冠,又生得这般品貌,却迟迟不肯娶妻。原来是心有所属,暗慕长公主!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至于年岁上的差距,祝姯觉得,那些在真情面前都不值一提。只可惜,听闻太和长公主早已成婚,与驸马恩爱非常,连女儿都已及笄了。
啧啧,当真是一段错爱孽缘。
沈渊见她笑得暧昧,好似得知什么惊天秘闻,便知自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再分辩下去,反倒越描越黑。
他索性不再多话,只用眼神提醒她快用杏酪。
祝姯嘿嘿一笑,心道看吧,这不就是被她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么?
她收回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心满意足地拿起银匙。
方才只顾着说话,并未觉得什么,这会子手腕一抬,要做舀东西这等灵便的举动时,祝姯才发觉不对。
方才舞弄铁壶,用力过猛,此刻手臂经络里还窜着细麻的酸软,竟有些使不上劲,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当啷”一声,银匙磕在细瓷盏沿,清脆声响立时引来沈渊注目。
祝姯赶忙用左手扶住自己发颤的右肘,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忽然间,头顶烛火一暗。
沈渊霍然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自然无比地在她身侧坐下。
祝姯还没反应过来,沈渊已从她手中,将那碗杏酪连带着银匙一并接过去。
他从容地舀起一勺,雪白甜酪上缀着几粒金黄松仁,就这么递至她唇边。
祝姯整个人都僵住了。男人身上清冽的淡香,混着他温热体温,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叫她呼吸都不禁紧促起来。
见祝姯呆呆地不动,沈渊这才觉得扳回一城,心里舒坦许多,挑眉提醒道:
“再磨蹭下去,杏酪可就真化成一汪甜水了。”
祝姯一听这话,立时也顾不得旁的,赶忙埋头一咬,将那勺甜酪都含进嘴里。
冰凉甜糯的杏酪入口即化,浓郁奶香在舌尖绽开,祝姯舒服地眯起双眼,方才那点子别扭心思,登时便飞到九霄云外。
天大地大,甜酪最大,有饭不吃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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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胜州渡口。
天色尚早,码头上已是人声鼎沸,茶坊酒肆间充斥着热腾腾的市井气息。刚出笼的蒸饼冒着白烟,混着炸果子的油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赶早市的妇人挎着竹篮,停在菜担前精挑细选,讨价还价的市声飘荡在河埠上空。
祝姯挤在人群中间,就着南溪的手,咬了口新买的蟹黄毕罗:“好吃!你也快尝尝。”
听祝姯不住夸赞,南溪顿时蠢蠢欲动,刚要下嘴,耳畔里又钻进孩子们稚嫩清亮的童音。
踮脚一看,只见几个垂髫小儿正坐在渡口前的石阶上,拍手嬉戏,口中唱着一支不知流传了多少年的童谣。
“天裂了,地陷开,”
“神女挽袖补仙台。”
“莫问真身何处去,”
“村口年年杏花开。”
“杏——花——开——”
最后半句被孩子们拖得长长的,和着水波荡开,一圈圈散向远方。
唱罢歌谣,他们像一群灵巧麻雀,呼啦啦从祝姯和南溪身边追逐跑过,带起微风阵阵。
南溪不由停下脚步,望着孩童们跑远的背影,笑道:“之前在灵州的时候,也听小娃娃们唱《神女谣》呢。说不准再过几年,又要编出几段新词啦。”
祝姯原本还轻松含笑,闻言竟陡然严肃起来,提醒说:“童谣这事,可不敢由着人随意编唱。我们只当是稚子童言听个乐呵,殊不知落在有心人手里,就是煽风点火的引子。”
“这……会吗?”南溪诧异地问道。
“不说远的,只说眼前。”祝姯压低声音,“上月地震过后,胜州就有人妖言惑众,宣扬此乃‘真龙翻身’之兆。好在赈灾及时,民怨平息下来,才没叫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