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到小猫耳边,恶狠狠地编排一句:
“莫叫了,她不要你了。”
这话却不知是说给猫听,还是说给自个儿听。
说罢,沈渊便也不理会猫儿的抗议,径直仰面瘫倒在榻上。
他将半张脸埋入软枕之中,鼻尖轻嗅,只觉锦被上面属于祝姯的幽香已是愈发淡薄。
心中不由得一阵空落落的发慌。
沈渊眉头微蹙,暗自思忖,明日定要吩咐宫女,再好生熏上一熏,定要把各处都浸透娘子的香味才好。
若连这最后一点子念想都散了,这孤枕难眠的长夜,却叫他如何捱得过去?-
天色方明,左武卫府衙门前,却已汇聚六七道人影。
这一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风尘仆仆,衣摆上沾染泥尘,显是赶了极远的路。
“劳烦阁下通禀一声,在下有万分火急之事,要求见贵府中郎将,申遇安申郎君。”
守门的金吾卫正倚着长枪打哈欠,眼皮子都懒得抬,只当是哪里来的破落户来打秋风。
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也不耐烦:“去去去,一大清早的,哪里来的闲杂人等,衙门口也是你们能喧哗的?”
正当这时,旁边另一名年长些的卫兵却眯起眼,借着晨光细细打量一番。
“嗳唷,这不是游郎君么?”他惊奇道。
游鹤生意做得极大,平日里没少与官府衙门打交道,故而被认了出来。
见守门兵士认得他,游鹤心头一松,忙拱手道:“正是在下。”
“在下手中有一紧要物件,需得亲自交到申将军手里,还望行个方便。”
两名金吾卫闻言,却是面面相觑,脸上流露出困惑不解的神色。
其中一人挠了挠头,纳闷道:“游郎君,您莫不是走错了府门?咱们这左金吾卫的中郎将乃是姓吕,并不姓申啊。”
此言一出,游鹤等人皆是一怔,不由得诧异相视。
步翩翩上前一步,试图弄清楚:“怎会没有?莫不是申将军近来升官调任了?”
她也不含糊,当即用手比划着,绘声绘色地描述道:“那申郎君约莫二十出头,身高八尺,生得一双丹凤目……”
金吾卫听得直摇头,一口回绝道:“我在武卫府当差都三年了,上上下下的将官哪个不认得?确无此人。”
众人心头一沉,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守门兵士见游鹤面色难看,也不敢把话说绝,想了想便道:“不过游郎君既有急事,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替您去请当值的上峰来一叙。”
叶知秋站在人群后头,下意识按了按胸前衣襟。
那里头揣着的,可不是寻常物件,而是足以惊天动地的传国玉玺。
几人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围拢在一处低声商议。
如今朝堂局势波诡云谲,眼前这些官兵究竟是敌是友,谁也摸不清底细。
接到这枚玉玺的托镖后,众人激动得整宿没睡,未免打草惊蛇,他们还特意走了一趟假镖,在外绕了一大圈才敢潜回洛都。
哪怕回到天子脚下,紧绷的弦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叶知秋手指隔着衣衫,轻轻摩挲着那硬物,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使命感。
七年前,是他们在不知觉间,将传国玉玺送出塞外,致使神器遗落。
如今七载轮回,又是他们亲手将玉玺护送回中土。
一去一回,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他们来了结这段因果。
无论如何,这东西绝不能轻易交托给旁人,稍有差池,便有动荡之祸。
正当众人在门前僵持不下之际,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便是两旁兵士齐刷刷的请安声:“参见杨将军!”
只见一队轻骑从长街尽头驰来,为首一将身披银甲,腰悬长刀,神色肃杀。
正是杨瓒。
因辛怀恩反叛的消息传入京中,为免百姓恐慌,杨瓒特奉太子之命,亲自带队在城中巡逻布防。
待策马走近,杨瓒目光落在挤在外围的孩童身上,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又惊又疑地唤道:
“文生?”
“宋郎君、宋夫人?”
众人闻声,赶忙惊喜转身,只见高头大马之上,竟是个熟人。
杨瓒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上前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诸位……诸位缘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