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嘟哝:“好像也没有吃不饱饭过……”
又有人补充:“那不是城池县太爷被顾领杀了,占了城池,大家就成了顾领的人么。”
带队的队长自己也呆立着,陷入了思考中。
李泽玉一拍巴掌:“所以,他给你们粮不?饷不?土地不?”
队长还是跟个呆子似的,没动,也没说话。后面的人说了:“粮饷是什么?没听说啊。不过每天三顿,两头见肉,五天见酒。这日子就很好啦!我看那些草鞋兵,也没我们吃得好,还得吃干粮。”
一看,脸圆圆的,也就十七八。上辈子也就是个高中生的年纪。
李泽玉耐心道:“对啊。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从哪儿来的啊?是从京城,千里迢迢骑马来的,不吃干粮,难道吃烤全羊?真在你们的城池外面开烧烤大会,受罪的是你们。——但朝廷的军户,可是有钱的哦。按月划拨粮饷给到了家里。另外,战利品归公盘点过后,再按功劳分。还教认字算账,这么回头打完仗了回家放下武器,光凭认字算账这两手本领,也可以寻一口饭吃!”
循循善诱的,说得太过吸引,几个护卫眼睛放光,手里的兵刃不自觉垂下了。
队长忽地猛然摇头,道:“不,不对。你在骗我们。我们现在可是造了反的,如果落入朝廷走狗们手里,我们要被砍全家的!不能信了你的鬼话!”
李泽玉瞥到那几个护卫又握紧了刀柄,飞快地道:“你听谁说的?!那边才是骗人!整个潍州城都被顾凌北占了,朝廷难道要把全城人杀光?!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吧!朝廷知道你们都是良民,不会杀掉你们的啊!再实际一点想想,潍州产盐啊,外头万亩盐田,指望着大家干活晒盐呢……京城里的人也是人,难道都不吃盐了?!我们只抓为作恶的,别的人,都是教育之后就放回家,该干嘛就干嘛!”
她斩钉截铁的,那圆脸护卫先信了:“她说得有道理啊,我们又没有干啥坏事。我家本来就是盐农,兄弟太多了吃不饱饭,听说顾领这儿管饭我才来的。”
“对啊。不过你能吃饱吗?我反正觉得,这边的日子跟从前也没两样。而且顾领一出事就扔下兄弟们跑路,我还怕有一天被丢在后面被杀了呢。我堂哥留在海寨,就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了!”另一个护卫也这般说。
带头队长自己手里的刀,也垂了下来。
远处喊杀动静又来。
府邸里安安静静的,形成鲜明对比。
李泽玉说:“这府邸,从前是某个官儿的吧?占了官邸来做自己的私宅,外头还在打得你死我活,人也才占了两个城池,甚至还没有占完整个东海道全境,就开始讲享受了,就开始跟女人拉拉扯扯情天恨海了。你们真觉得这样的人能打出属于自己的江山?”
沉默。
李泽玉又道:“外头现在吵吵嚷嚷的,是朝廷官兵打进来了。府邸里安安静静的,肯定是四散逃命去了。就剩下你们几个看守我的,在这儿兢兢业业守着我。大概我一激烈反抗,你们的刀子就刺进来了。你们想一下,如果你们真的杀了我,但蓝徽打败了顾凌北。那么你们几个会有什么下场?”
仍然沉默。
突然之间,圆脸护卫打了个寒颤,手里的刀“哐当”掉地上。
队长回手就是一刀背,打得圆脸护卫大声哎哟,队长怒道:“这就投降?!”
圆领护卫委屈道:“风吹过打了个冷颤而已!”
弯腰拾起生锈的刀。
李泽玉道:“好了。我话说完了,这就退回屋子里去。你们要怎么着,自个儿想想吧。不过我还有个话要跟你们说哦,你们的长相,我已经画好了,就藏在附近。所以你们如果要杀我,那是一点好处没有的。还会被外头朝廷官兵的头子——也就是我的夫君,追杀到天涯海角。”
欣赏了一番那些人红了又绿,绿了又白的脸,李泽玉微微一笑,回到了屋子里。
生怕流矢飞过,捎带手的把门关上。
脚步声响起,她躲在窗户后面,捅破窗户纸看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那几个护卫也散掉了。
“啧啧,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圣人诚不欺我。”李泽玉走进自己为自己设置的安全角落,用被子裹着自己,补觉去了。
……
铁骑奇袭,在潍州城外一展开,攻破城门过后,就再无抵抗。
“报!守城门的海贼头目,章宇已活抓!”
蓝徽道:“带到阵前,本将亲审!”
那章宇身上也没受什么皮肉伤,就是胳膊被卸了,歪歪扭扭垂落两侧。人穿了脚镣,走路步履沉重。见着了蓝徽,道:“不用问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只要你答应我,保住我麾下兄弟性命,别的我都招!”
蓝徽道:“你的兄弟们手里血案累累,得经审判,再行定夺如何处置。你不说也无所谓。带下去!”
章宇没想到蓝徽如此果断,就两句话,就要把自己打走。
他忙尖声道:“城里统共有二千守军!如今顾凌北已携着夫人远逃即墨!剩下的人隐匿入城内,等待巷战!”
大家听说顾凌北又逃了,一片哗然:“那孙子真能跑!又带着夫人跑了!”
“赶紧去追啊!”
蓝徽摆摆手,压下了那些喧哗,道:“知道了。带下去。”
来人带走了章宇,副将上前道:“大人!如今先头部队已入城,局面可控!可要乘胜追击?!追回夫人?”
蓝徽道:“你领一半兵力,囤守城外。蓝三,带二十人精锐小队,我先进城检索一番!”
众人不解,但蓝三是唯蓝徽马是瞻的,二话不说下去清点人数了。
蓝徽勒马前行,看着自动分开两边的军队,道:“刚才那人故意耍心眼了。他说的夫人,不一定是玉儿!也有可能是那个彧闻清……所以,我必须亲自进城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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