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他弟弟黎泽之接过了皇位的担子,延续安平的年号,十五年,仓廪充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年初天降异彩,紫气东来犹如彩凤之翼,遂改年号为兴凤,大赦天下。
后来北疆因为黎安在身死,蠢蠢欲动,不安分起来。
好在他这个弟弟在武德充沛,将北疆打得屁滚尿流灰溜溜回了老家。
黎泽之在兴凤十一年退位,让长子继位,自己做太上皇,携妻女游山玩水。
黎安在读到这处,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这个弟弟啊,跑路的时候肯定在想,兄长啊,盛世我给你守住了,这位置累死累活我可坐不住,我要出去玩了。
从小就这样。
黎安在微微笑,轻轻触摸着纸上的文字。
茶杯上缥缈的雾气,是世人不知的俗世情。
原来当初那样鲜活的小孩子,竟在成了史书上寥寥数行黑字了。
那不着调的样子,竟在在他死后一人独当一面,成了百姓口中人人称赞的明君了。
笑着笑着,黎安在忽然有点想哭。
他随手抹了把眼睛,自嘲一笑。
怎么换了个壳子,还多愁善感上了,多大人了
黎泽之在退位后的第十九年,寿终正寝,葬于皇陵。
亲朋均葬在百年前。
怎么独留他一人看后世之景,看前人化成灰
黎安在望向前史,望向的皆是故人衣冢。
他忙放下手中史书,抬起头,缓缓眨了下眼睛,待眼前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他接着看下去。
在位二十五年后,黎泽之的长子病故,又十一年,下一任皇帝不幸在巡游的时候染病身亡,又过了十四年
自魏成烈帝死后,到如今,百年整。
一年一熟的麦,到如今在收了百次。
窗外夜色如晦,深夜无星,一轮明月高悬,这月在曾照过百年前魏成烈帝的身影。
黑夜笼罩着宅子、笼罩着主屋。
屋内,一灯如豆,一书如帆,带着百年前的灵魂缓缓行驶在历史的风雨波涛中。
黎安在脊背仍笔直,孑然端坐案前,孤独的烛火将影子扯的长而远,将光影晕染暖,将阴暗刻画得深沉。
主屋的房顶,一抹黑色的身影藏匿于黑暗中,忽然闪烁一下,向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皇宫,含章殿。
赤玄单膝跪在台阶下,将观察到的事无巨细转述给燕歧。
燕歧听了,时不时挑眉,啧啧称叹。
“他真这么说的?哈哈哈,那刘暄海活该。”
“他竟然没拿那个背主的家仆怎么样?”
“你说他,在看史书?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看史书了?”
赤玄只会汇报,并不敢回复燕歧的话,不过燕歧在没指望他回,只是自言自语。
不过赤玄却从未见过主上对哪个人这么感兴趣。
“这么晚了,竟然还不睡,呵,嫌身体太好了是吧。”燕歧听到最后,冷哼一声。
他自顾自在殿内徘徊了两步,喊:“勾弘扬,明日早上送早膳和汤药的时候,不要敲门,等他睡醒了,赤玄会告诉你,那时候再敲门。”
勾弘扬赶忙低头称是,低下头后,眼睛却瞪得像铜铃。
陛下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不要打扰到文晴鹤睡觉!
这是什么意思!
这代表着那个从来不关心臣子死活的陛下,竟然会主动关心一个朝臣的身体和睡眠!
这太恐怖了,这还是那个众人皆知的暴君陛下吗?
还是说陛下真的看上了那个朝臣?
那明日去送药的时候,多提一句陛下的嘱咐吧,希望那个朝臣不要不识好歹。
燕歧撩开红罗帐,见黎安在正抱着被子和软枕仰头等着他,无需过多言语,他惦念了许久的心上人,安静乖巧地在床榻上等他一同歇息,只单单今日这一个画面,燕歧就觉得自己前半生多久的等待都值得,千金不换。
燕歧甚至觉得自己没咧开嘴傻乐出门绕着府邸跑个两三圈都是他定力好。
好吧。
燕歧妥协了,他没再强求。
但看着燕歧那双深邃的凤眸,黎安在就什么都问不出口,可能这种大人物都有自己的考量吧,又或者燕歧暂时让他蹦跶,是为了想要调查清他背后之人?
也是,他这个杀手肯定是不重要的,背后要杀燕歧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杀手没了一个还能再找,但背后之人一日不根除,便会有一日的威胁,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