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柳彦卿老老实实在家“养病”,每日只喝些清粥小菜,脸色刻意弄得苍白憔悴。陈文远又来看过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摇摇头走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此人已废。
柳念薇每日照样进宫陪太后,说说笑笑,插花品茶,绝口不提柳家的事。只是偶尔,她会“不经意”地问起淑妃娘娘,说好久没见到淑妃了,是不是凤体违和?
太后叹了口气:“那孩子啊,心思重。前几日说是心口疼,太医看了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需静养。这不,昨日跟皇帝求了恩典,要去西山的温泉别院住一阵子。”
西山?温泉别院?
柳念薇心头一跳,面上却只作天真状:“西山好玩吗?念薇也想去。”
“傻孩子,那是妃嫔休养的地方,你去做什么。”太后笑着摸摸她的头,“等你长大了,祖母带你去更好的地方玩。”
柳念薇乖巧点头,心里却翻江倒海。淑妃要去西山“养病”,时间点如此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吗?
第五天傍晚,四个人再次聚在书房。烛火跳动着,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晃个不停。
“我先说吧。”柳彦博搓了搓脸,这两天他跑瘦了一圈,“我那伙计去西山打听了。胡师傅最后消失的地方,在西山脚下一个叫‘悦来茶栈’的地方。那茶栈位置偏僻,生意清淡,但奇怪的是,从没见它缺过钱。”
“茶栈老板是什么人?”柳承业问。
“外地人,姓钱,三年前才盘下的店面。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露面。”柳彦博压低声音,“但伙计说,他夜里偷偷去看过,那茶栈后院有个独立的小跨院,门窗紧闭,可从门缝里能闻到药味儿。而且前天夜里,他看到一辆马车悄悄停在茶栈后门,车上下来一个戴帷帽的妇人,进了小跨院,呆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戴帷帽的妇人?”柳念薇追问,“能看出年纪吗?”
“看不清脸,但从身形步态看……不像年轻姑娘,倒像是个中年妇人。而且,”柳彦博顿了顿,“抬轿的两个轿夫,步伐稳健,下盘很稳,一看就是练家子。普通茶栈,用得着这样的轿夫?”
柳承业那边也有现:“张彪说,淑妃宫里这几天很安静,没什么人进出。但他手下有个侍卫说,三天前的夜里,看到淑妃宫里的周嬷嬷悄悄出过一趟宫,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包裹,裹得严严实实的。”
“周嬷嬷?”柳念薇问,“是淑妃的心腹?”
“对,跟了淑妃二十多年的老人了。”柳承业道,“而且张彪还查到,这个周嬷嬷有个远房侄女,在尚服局当差,好像……就叫周女史。”
“周女史?”柳彦卿猛地抬头,“左手有伤的那个宫女的调令,就是尚服局经手的!”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交织到了一起。
尚服局的周女史。
淑妃宫里的周嬷嬷。
突然告假、消失在悦来茶栈的胡师傅。
戴帷帽的神秘妇人。
还有即将去西山“养病”的淑妃。
“所以,”柳念薇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周女史通过周嬷嬷,把宫女调到了淑妃宫中。淑妃安排了宫女在御前布药。胡师傅提供了特殊的凉糕。而那个戴帷帽的妇人……可能是提供曼陀罗花粉的人,也可能是……整个计划的联络人。”
她抬起头,看向父兄:“而这一切的指挥者,就是淑妃。或者说,是她背后的康王。”
“证据呢?”柳彦博问,“我们推测得再有道理,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证据……”柳念薇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二哥,你能不能想办法,弄一点悦来茶栈后院……嗯,他们丢出来的垃圾?”
柳彦博一愣:“垃圾?”
“对。”柳念薇点头,“煎药会有药渣,用过的布条、纸张,甚至……吃剩的食物。只要能找到一点和他们宫里有关的东西,就是证据。”
“这个……”柳彦博挠挠头,“有点难,但可以试试。我让伙计扮成收泔水的,看能不能混进去。”
“小心点,别打草惊蛇。”
“明白。”
接下来的两天,柳彦博的伙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悦来茶栈后门巷子里的垃圾堆里,翻出几样东西:几块沾着暗红色污渍的碎布,一些熬过的药渣,还有一个小油纸包,里头是半块已经干掉的胭脂。
东西被秘密送到柳府。柳念薇盯着那些东西,眼睛一眨不眨。
她先看药渣,捡出几味辨认:“曼陀罗花、天仙子、朱砂……都是些安神、但过量会致幻的药材。”
再看那碎布,暗红色的污渍在烛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她用银簪挑了一点闻了闻,脸色变了:“这不是普通的染料,这是……宫制的朱砂,专供尚服局画衣样用的。”
最后,她拿起那半块胭脂。胭脂是鲜艳的玫红色,里头掺着细密的金粉,在烛光下闪闪光。她用小刀刮下一点点,放在舌尖尝了尝,又闻了又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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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的手抖了一下。
“怎么了?”柳彦卿问。
柳念薇抬起头,脸色白得吓人:“这胭脂……是淑妃专用的。”
“你怎么知道?”
“去年番邦进贡了一批胭脂,其中有一种特别的金粉胭脂,陛下全赏给了淑妃,宫中独一份,外头绝不会有。”柳念薇的声音颤,“这胭脂的香味很特别,是番邦特有的‘七里香’,我绝不会闻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