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因材施教,让她去学她想学的东西,会蹲下身在她腰间系上她亲自绣的荷包,她的父亲也会疼爱她,宠着她,还有她的两个大姐姐及范承宥,或许他们还会在除夕一起守岁,放爆竹,上元时去逛灯会……那该是多美好的日子。
只可惜,有些东西注定只能存在于想象而已。
“范承宥那家伙,院试也该放榜了吧?”范玉盈转而问道。
“嗯,就在后日。”范玉融顿了顿,“和父亲离京在同一日。”
范玉盈抿了抿唇,闻言低低嗯了一声。
是日清晨,范玉盈醒得比往日早上许多,然用过早膳,也只是倚靠在小榻上翻着闲书。
红芪和青黛对视一眼,见这日头越升越高,她家姑娘却无动于衷,也只能干着急。
恰在此时,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顾缜阔步入了屋,“今日外头天儿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范玉盈懒懒抬眸看他一眼,“你不是不让我出去吗,且世子爷今日哪里来的空闲?”
“我同公廨告了假。”顾缜示意红芪去取范玉盈的狐裘披风来,“我问了刘大夫,整日待在屋里不走动,同样不利于病情。”
范玉盈与他对视半晌,才像是无可奈何般放下书道:“好吧,正好我也有些闷得慌。”
顾缜闻言,接过红芪递来的披风,俯身将范玉盈裹得严严实实,抱着一路出了府,径直上了马车。
范玉盈也不问这车怎就套得这么快,只在车上闭目养神,待车停下来,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淡淡道:“我没说过要来这儿。”
“今日你弟弟放榜,不过来替他贺喜?”顾缜道。
“纵然考上了也只是个秀才罢了,大昭多的是秀才,有何好喜的。”范玉盈不以为意。
然虽这般说着,她掀开帘子的手却并未放落。
马车停在一个巷子里,从车窗往外看去,恰巧可以看见范府的大门。
此时,范府门前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两人,一人是她的二姐范玉融,而另一人,头发白了大半,看起来像个垂暮老人,可也才不惑之年。
正是她的父亲范仲丞。
范玉盈也没想到,不过半个多月不见,他会成了这副模样。
也是,换一个人,若是知晓自己的母亲害死了自己深爱的妻子,还给自己的女儿下了毒,都会痛苦不堪吧。
范玉融将一件衣裳披在了范仲丞身上,低声说了什么,范仲丞轻轻点头,神色怅然,忽而环顾四下。
范玉盈顿时心虚地扯下帘子,少顷,才复又掀开一个小角。
这次,她父亲身边多了一人。
范承宥像是匆匆赶过来一般,有些气喘吁吁,他对着范仲丞施了一礼,不知说了什么,范仲丞抬手在他肩上轻拍了拍。
范玉盈见状,嘟囔道:“莫不是落榜了。”
顾缜笑道:“怕是和你想的截然相反。”
紧接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敲锣声,由远及近,动静着实不小。
原是学政衙门的人报喜来了。
离得太远,范玉盈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范仲丞让管事给报喜的人通通分了赏钱,她转头看向顾缜。
“是案首。”顾缜道,“你这弟弟倒是争气,得了此次院试的头名。”
范玉盈没有言语,只是在想,这小子分明这般有本事,又何必这么多年要故意藏拙,整日做出那副不学无术的样子。
报喜的人走后,范仲丞最后嘱咐着儿女,便准备启程。
“不去送一送吗?”顾缜到底还是问道。
他很清楚,以范玉盈的性子,即便不愿原谅她的父亲,然不代表一点都不在意。
她浑身是刺的表面下那颗心太过柔软。
“不了。”范玉盈哪里不知道,顾缜说带她出来,不过是给她这个嘴硬的人一个台阶下。
“这样,便足够了。”
范玉盈发自内心这般觉得,待她父亲去了澄州,范府也就只剩她那个尚为秀才的弟弟。
这样的范家,只消再不出变故,定不会遭遇和前世一样的结局。
范仲丞还是上了车,可上车的一刻,他还是回望着,看着空荡荡的车道,苦笑了一下。
范玉融知晓他在等谁,可那人不会来了。
“父亲,早些出发吧。”她道。
范仲丞颔首,“我不在京城,你们姐弟几个要互相照应,偶尔给我写封信,告诉我近况,父亲……走了。”
范玉融忍住泪意,点头应声。
范承宥则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顾缜见马车远去,范玉盈仍趴在窗上向外望着,一把将她拉到怀中。
或也知自己红了眼,范玉盈道:“外头风太大了,吹得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