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涌进的那些陌生记忆令他有些头疼,他揉了揉脑袋,坐起身,看向身边安稳入睡的人。
这是什么梦,未免也太过真实。
可似乎让从前她费尽心思让他阻止的那些事都有了合理的缘由。
瑄岚献礼,春狩遇袭,还有她二姐之事……
会不会她不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而是和他一样梦见了这些事情。
若是如此,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竭尽全力,只为改变太子和范家的悲剧。
只他的记忆骤然在一处戛然而止。
顾缜皱了皱眉。
他答应了迟毅的要求,后来真的将她从教坊司带回定北侯府了吗?
若是如此,不必猜他都知晓,她应当被他予了合理的名分,但那绝不可能是妻,就只会是妾。
顾缜想起在教坊司看到的范玉盈摇摇欲坠的模样,剑眉紧蹙。
那时,她的身子怎差到了那般地步。
记忆成了一团乱麻,顾缜坐在原地梳理了好一会儿,才轻着手脚下了床榻。
事有轻重缓急,他燃了灯,复又展开了那张函燕关的舆图,神色凝重,垂眸若有所思。
*
打西北战起的消息传回定北侯府开始,后来的十余日,范玉盈都未见着顾缜,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
他并非不回来,只回来得极晚,即便回来了,也挑灯在前院书房待着,有时夜深了便没回来睡觉,直接在书房歇下,没睡一两个时辰就又起身去上值或是早朝。
日也不见,夜也不见,范玉盈竟也隐隐开始烦乱起来,便让紫苏叫了李寅过来问话。
李寅只道顾缜近日在处理一个大案子,那案子万分棘手,这才忙了些。
但似乎这几日正准备结案,想来后头也能休息一阵。
李寅这话倒是说得准,是夜,范玉盈沐浴罢,正坐在小榻上打发时间,就听青黛喊了一声,顾缜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门前。
他快步至榻前,没让范玉盈下来同他施礼,“听闻你向李寅问了我,这几日忙了些,才没空陪陪你。”
范玉盈看他神色,眉宇间果然带着几分倦意。
什么案子,这般劳心劳神的。
青黛上了茶水,就和屋里的仆婢们都退了出去,范玉盈吃了一口茶,忽听顾缜悠悠道:“这几日,我在想,若忠勇伯爵府那日,我没有误闯客卧,将你娶进府,你而今会是谁的妻子?”
范玉盈怔忪了一瞬,答他:“世子爷说笑了,我这般声名,没有世子爷娶我,大抵也嫁不出去了”
前世就是因着未嫁,她才入了教坊司,不过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成了他的人。
顾缜神色自若地继续道:“不瞒你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你被迫入了一个你不愿去的地方,我将你带出来,让你以另一种身份待在我身边。”
范玉盈心下一惊,顾缜这话半遮半掩,却好似与前世莫名契合。
“哦?”她努力稳着声儿,“什么地方?”
顾缜看向她,一双眼眸漆黑深不见底,他启唇,一字一句道:“教坊司。”
“砰”地一声响,范玉盈试图放落的茶盏一斜,盏身磕在盏托上,茶水溅了一桌。
她慌忙扶正茶盏的动作显得很狼狈,她再抬眸看去,盯着顾缜的眼睛看了很久,忽而拉下脸来,“世子爷缘何辱我,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听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顾缜却是笑道:“不过是梦罢了,怎的如此激动,梦做不得数。”
范玉盈仍是不依不饶,“那我莫不是在梦里,做了一辈子世子爷的妾?世子爷又娶了哪个美娇妻?”
美娇妻?
顾缜有片刻的失神。
他想起自己不完整的梦,也想起他在梦里的冷漠,思忖着他莫不是真在那个梦中负了她,才使得她千方百计想离开他的身边。
“没有,我只你一人。”他定定道。
范玉盈没错过顾缜这片刻的思索。
若他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绝不是这样的反应。
他有了前世记忆,但似乎并不知晓太多。
想来亦不知道没过多久,她就死在了他的怀里。
范玉盈黯然的神色在顾缜眼中便成了另一番意思。
“我梦里只你一人,梦外也只你一人,此生绝不负你。”顾缜凝视着她的眼睛,“若你有想做之事,我会帮你,你最大的心愿,我也会替你实现,只消你开了口,就不必有任何顾虑……”
她最大的心愿。
看来,太子之事,他应是知晓了。
他这话对范玉盈而言实在太过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