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是我回来了。”顾缜轻柔地将她凌乱的额发撩到耳后,旋即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阔步离开了府狱。
陈府尹已在府衙后宅为范玉盈安排好了一间屋舍,顾缜将范玉盈抱进去时,迟毅和范玉融并未一道入内,而是默契侯在了门外。
毕竟这对小夫妻已好几个月未见,当是彼此有许多话想说。
范玉盈的确有许多话想说,却不是要与顾缜互诉衷肠,待顾缜将她在干净的床榻上放下,她急切地一下攥住顾缜的衣袂道:“此事,当是有人想借我来毁了范家,毁了我大姐姐的名声,他们不愿看着定北侯府站在太子身后,我总觉得下一步,她们会对大姐姐出手……”
一下说了太多的话,寒气入喉,令范玉盈忍不住咳嗽起来。
顾缜倒了杯清茶给她,定定道:“你只需安心在这里待着,剩下的都交给我。一会儿,我会让刘大夫过来给你开药诊治。”
范玉盈哪里待得住,她继续道:“那几个说我虐打甚至杀人的婢子言过其实,大抵是收了钱,借着人言可畏,故意散播谣言的,你从她们身上查起,说不定能找到背后指使之人……”
“好了。”顾缜皱着眉打断她,他心下恼火,可看着范玉盈这张苍白的脸,苛责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外头都道他这妻子自私跋扈,却不知她实在无私得很,即便此刻身处囹圄,却还在为旁人着想。
顾缜真的很想问问她,她关切着她的两个姐姐,太子,乃至于长公主,一次次拼尽全力,甚至不惜用服毒的方式挽回他们的结局时,有没有一点,想过她自己?
思至此,顾缜心口一疼,抱住范玉盈,语气软下来,“枚枚,什么都不要想,好生在这里养病,我定会很快带你出去。”
范玉盈也知晓,这次她真的无能为力,唯一能做就是相信顾缜,她埋首在顾缜怀里,低低“嗯”了一声。
见直到如今,她似乎依然没有吐露真相,让自己摆脱那些恶名的打算。
顾缜神色愈发凉了,他将范玉盈这瘦弱的身子又抱紧了些,也愈发懊恼自己为何那么迟才想起这一切,以至于在新婚之初因外界流言对她冷漠猜忌疏远。
她分明默默受尽了委屈,反在外人眼中变成了那个跋扈嚣张,罪大恶极之人。
这么多年,面对旁人的冷嘲热讽,她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半个时辰后,顾缜三人在茶楼一道商议此事。
范玉融道:“依宋嬷嬷在陈府尹跟前所言,小妹走后,她进去看祖母,祖母口吐鲜血,连声说着孽障害我,她才怀疑是小妹故意激怒气死了祖母。但祖母当年并非一下便撒手人寰,过世前还请了个大夫,若让那大夫出来作证,证明祖母本就是时日无多,是不是能还小妹一个清白。”
见面前的两个男人都不说话,范玉融也知这法子根本无法彻底解决问题。
其实范老夫人这事,很难拿出证据证明范老夫人的死与范玉盈无关。
毕竟她那日的确在房中,和祖母两个人。
大夫也至多能证明,范玉盈并未对祖母下毒之类。
范玉融觉得,那日她家枚枚定是对祖母说了什么,才导致她祖母气急攻心。
但此事,也很难说是故意害死,毕竟祖母本就命不久矣,不过早几天晚几天罢了,她又何必要用这样法子来刻意让人留下把柄,只消多等两日,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范玉融至今都很好奇,那日她小妹究竟对祖母说了什么。
顾缜用指节在桌案上扣了扣,抬首问道:“二姐可曾想过,为何玉盈那么恨已过世的祖母?”
范玉融道:“想是因祖母打小偏心,后来又将她送去庄上那么多年,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瘦弱了许多,以至于回来后性情也跟着大变。”
“真的这般简单吗?”顾缜问道。
他别有深意的这句话另范玉融皱起了眉头,她正欲再问,却听砰地一声,门扇被猛地推开,一老妇人被推了进来。
“世子爷,寻到了。”
来人是李寅,他让那老妇跪在地上,厉声道:“快说!”
“老奴说,老奴说,老奴都招。”老妇吓得瑟瑟发抖。
范玉融打量了此人片刻,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说不上来,直至那人开口道:“当年,三姑娘被送入庄子后,是老奴照顾左右……”
她才赫然想起,她家小妹当年在庄子上时,就是此人在身边照顾,后来范玉盈回了京,祖母见她瘦弱成那般,还在她和大姐姐跟前发了一通火,说全怪这老嬷嬷没照顾妥当,当即命人拖下去,交给牙子发卖了。
“那时,老夫人派了宋嬷嬷来,给了奴婢一包东西,让……让奴婢每日添一点点在三姑娘的饮食中……”
范玉融惊得骤然站起,险些掀翻桌案上的茶盏。
“你,你这话是何意?”
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她那祖母竟命人给自己的亲孙女下毒!
第65章大白
她激动地上前,一把攥住那老妇的衣领,质问道:“枚枚之所以身子越来越弱,便是你害的!”
怪不得,她分明记得,当年她和大姐姐被送去老家时,她家妹妹虽也常染风寒,比旁的孩子瘦小些,但不至于体弱至此,她们本以为是因在庄子上吃不好导致的,可不想自庄上回来,不管如何调养,枚枚的身子不仅没有好转,还一日日差下去。
“二姑娘,二姑娘饶命,老奴也是听命行事,且那毒老奴也只时不时下了小半年,并非日日放在三姑娘的饮食里,老奴也怕啊。”
“半年?”范玉融问道,“那后来,为何不下了?是祖母不让你下了吗?”
“不是。”老妇摇头,“不知怎的,有一日,三姑娘突然开始闹起了脾气,每日嚷嚷着要回京去,不肯吃东西,每日老奴送去的饭食,都被三姑娘打翻在地,老奴没法,去寻宋嬷嬷,宋嬷嬷让我不必再继续下药,她当时说,说……”
“说什么!”范玉融厉声道。
那老妇颤巍巍,声若蚊呐道:“说服了这药,早晚得死,老夫人心善,且让她再多活几年……”
此言一出,顾缜攥着杯盏的手骤然缩紧,手背上青筋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