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终于,虞守轻轻地开口了,“我现在,才知道。”
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怎么可能?”陈文龙一愣,而后愈发愤怒,“除了你还能是谁?!上学期期末考试,你就坐在我正后面!是你!是你故意扔了个举报的纸条在我脚边上!”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前后左右的同学我都问遍了!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也没看到有别人扔东西!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你!”
虞守语速缓慢,却字字清晰:“不是我。但我有,看到。”
“……什么?”陈文龙霎时哑火。
王子阔脸上的茫然之色逐渐褪去,他猛地一拍大腿:“嗯?虞守你说你看到有人扔纸团?哎,对啊!你坐在陈文龙正后面,前面的动静,你肯定看得最清楚啊……”
虞守忽然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投向教室的某个角落。
陈文龙僵硬地转过头,顺着虞守的视线看去——
是崔霖。
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也是他最为信任、第一个跑去询问、那天考试坐在他正前方的……崔霖。
其实崔霖与陈文龙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小学生之前的感情来的快去的快。
只是考试当天,崔霖入座前看到陈文龙桌肚里的单词本,阴暗的心思就不受控地自己冒了头。趁着老师快走过来的时候,他写了张纸条举报,揉成团扔到了陈文龙的桌子边。
他算准了老师会发现,算准了没监控没人能证明,却唯独没算到虞守会看见……更万万想不到,这个对暴力辱骂全都漠不关心的家伙,竟然会为了澄清冤屈将自己爆出来!?
“是他自己藏了单词本,跟我没关系……”崔霖失神地喃喃念叨着,可越想要说服自己,心里越是发虚。
放学时分,虞守拖拖拉拉,等学校都空了才走出校门。
他垂着头,方才教室里那场沸沸扬扬的闹剧,压根没在他脑子里留下半分痕迹。
他满耳满心都盘旋着王子阔那句“收养不可能”,心情沉得像枝桠上的枯叶,风一吹就晃,没着没落的。
走神间,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按在他头顶,熟悉的嗓音从上方落下来:“怎么磨蹭到最后一个?”
是……哥哥。
哥哥竟然来接他了!
明浔一只手还按在他发顶,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自行车把手上。平日总扣在头上的渔夫帽不知去了哪儿。
明浔身后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边际,以及一颗悬在半空鸭蛋黄似的夕阳。
青年白皙的皮肤全部浸在暖橙的光里,眼神懒懒散散,几缕微卷的黑发垂下来,半遮着眉眼。
过了很多年,虞守才知道这种气质可以叫做“日系美男”,但那个时候,这个人的样子早已被岁月磨成了模糊的影子,像用橡皮擦强行擦去,任凭他怎么使劲想,都只剩一片淡得抓不住的痕。
明浔揉了一把小崽子呆楞的脑袋,语气没半分商量的余地:“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家。那个地方……以后再也不准去了。”
见虞守还僵在原地没反应,他干脆握住虞守的手晃了晃:“快上车。怎么,要我抱你?”
虞守顿时小脸爆红,低着头笨手笨脚地往自行车上爬。
“等等——”明浔好笑地拽住他书包,“我先上啊,别摔了。”
虞守这下脖子都红了。
明浔跨上自行车,双脚踩实地面保持车身平稳,指挥那颗鸭蛋黄上来。
踩了几下踏板,他才想起提醒:“唔,抓紧我。”
虞守眼睛睁大,还没反应过来该抓哪里,自行车突然拐过一个急弯,车身倾斜,他慌忙伸出手,抓住明浔后腰处的衣服。
自行车在老城区的街巷里穿梭,风从身前往后掠,虞守鼻尖萦绕着明浔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混着夕阳晒透布料的暖烘烘的气息,柔和得让人发昏。
路两旁的路灯还没亮,只有天边的晚霞烧得正艳,把明浔耳边微卷的发梢都染成了橘红色。
“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排骨。天气凉了,炖点萝卜?”
“……嗯。”
“嗯嗯嗯的,让你多说几句话真难。”
“都……好吃。”虞守艰难吐字,只两个字是特别清晰的,“哥哥。”
明浔:“……”哥哥好吃?什么跟什么。
“算了,那就听我安排。”明浔自顾自道,“如果有你不吃的就说。辣的我知道你不吃。今晚我还打算煎鱼,多吃鱼才长得高,就是可能会有点刺……”
趁着明浔专心盘算晚餐菜谱的时候,虞守看着自己攥着衬衫衣角的手——那已经是越界的亲近了。
他却还是忍不住,情不自禁地再往前挪了挪,把脸颊往青年温热的后背贴了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