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冬季节并不分明,入冬总是很快的。还没几天,乔阅溪穿着短打就已经觉得冷,换上了镶着皮毛的衣裳,被子也换成了绒被。
偏房没有炕,乔阅溪上一世是南方人,还是第一次体验到真正北地的严寒,也就是仗着乾元的身体好些,才能扛得住。
饶是如此,她也忧心忡忡的。
第十二日,京城依旧没有回音,夏禾送了简单的早膳来给乔阅溪和盛妩在房间里吃,看乔阅溪心不在焉,盛妩状似不经意拨弄着自己水葱似的指甲,淡声道:
“妻主是在指望朝廷凭借一堆笔墨的猜测,就直接拨款给你?”
乔阅溪被她这声“妻主”喊的优点头皮发麻,总觉得下一刻她的头和身体就要在大反派笑眯眯的表情下分家:
“懿仙能不能别这么喊我?”
“嗯?”盛妩挑了挑秀眉,妩丽容颜上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那要如何称呼,还请明示。”
这半个月下来,两人算得上是相安无事,乔阅溪渐渐开始摸索着盛妩的性格,发现大反派果真是像书中描写那样。她语气平和时,也像是在阴阳怪气,就比如这一声“妻主”叫的,乔阅溪总觉得是在记上一笔,秋后算账。
当然,她也的确不习惯被人这么叫。“妻子”也就罢了,后面那个“主”字,总让她感觉到阶级划分的腐朽太明显,令人不适。
乔阅溪知道盛妩可能不太习惯“姐妹”这样的称呼,说不定还会勾起对家人的思念,从而迁怒于她,仔细想了想,忽而眼前一亮:
“可以叫的称呼很多啊,你可以叫我乔乔、阅溪、乔姐、宝宝、娘子、盛夫人……”
她每往后说一个词,盛妩嘴角就抽搐了下,尤其是最后那个“盛夫人”,更是让盛妩睨了她一眼,仿佛是在琢磨着乔阅溪的想法。
在这个世界,乾元与坤泽即使是同性之间也会被称作“嫁娶”,坤泽嫁给乾元,多是被称作妻主姓氏再加个夫人以表尊重,没想到乔阅溪还想反其道行之。
这算什么,为了讨好她?
盛妩不由嗤笑一声:
“我盛家可不敢要你这位夫人。”
她声音不大,但神色稍微放松,气氛也比之前要松快了些。盛妩默默吃完自己那份米粥,擦擦嘴道:
“北地一向都不太平,盗匪横行肆虐,我已经让人在睦州和沛州买了粮食,但是托付给信誉好的商队,只是如做生意一般,量不算大,目标也小。”
乔阅溪冰雪聪明,盛妩刚刚说完,她也就意会到了。目标小,代表着山匪不会轻易冒险来夺取,那些商队也本来就是走南闯北惯了的人,和各地都有人脉结交,只交部分过路费就能抵掉风险,安全到达。
她让盛妩办事,没想到盛妩思考这么周全,乔阅溪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赞叹欣赏。
盛妩撩了撩发丝:
“不过,我直白说了,以我如今能力也仅仅能做到这样。”她扯了扯唇角,“不然也不至于被流放,困在此处。你要是想开仓赈粮,这些不够,自保倒是足矣。”
“我只是好奇……为何你费力不讨好要做这些,又打算什么时候,放弃?”
以她对乔氏的认知,遇到困难轻言放弃不说,乔氏竟能想到百姓民生,更是闻所未闻,怕不是头脑一热。盛妩目光幽幽,认真盯着乔阅溪的脸,想要她的答案。
乔阅溪也稍稍愣了下。
“盛妩,”她这回认真叫了她,神色严肃,“我之前与你说过,我来自异世,这是我的实话,你不相信,我也不强逼。”
“我在异世只是普通人,若是来到这里,是个寻常百姓,那么只求自保,我问心无愧。可我如今身居地方职位,不敢说当父母官,明知未来会有天灾席卷,却因懦弱偏安一隅,因为一点困难就轻言放弃,舍弃的是那么多一条条人命——”
“我做不到,会心里煎熬,况且你嘴上不说,心里从这以后也会再不信我,对不对?”阳光明媚,如水的金橙色从窗台漫进来,衬得乔阅溪半边容颜在阴影中,深邃英气,她开口,语气却是柔和而真诚的:
“我既然要取信于你,肯定会拿出诚信来,而不是嘴上说说讨好的话,花点钱做点讨好你的小事,这谁都会。”
她要做的不是一件可以轻易丢下的小事,又怎么能因为难,不尝试到最后一刻就随意放弃,那与原主又有什么差异?
说完这番话,乔阅溪没急着走,修长身躯伫立在原地,又恰好隔开一点私密而安全的距离,给盛妩一定的时间来消化。
但因为刚刚说话急了些,稍稍出了汗,盛妩又能闻到她身上清新的茉莉白芽香味,与特地释放勾人的信香不同,这是乾元单纯的体香,闻到并不会对坤泽有太大作用。
入冬在即,她们没有时间继续浪费,乔阅溪很快摆出请教的架势,在桌边继续坐下。
这一回,盛妩没有避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