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昀设想了好几种可能,在推门而入的时候,他的心情并不沉重。
他从万里之外赶回家,即将见到自己最珍爱的,只适合被捧在掌心里的娇贵爱人,谁都会有一点好心情。
可是他推开门,走入这个拥有上万本藏书的巨大书房,穿过重重书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书桌前上的姜灼野。
姜灼野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尊沉默的人偶。
而在姜灼野面前,散落着无数被撕坏的信纸,纷纷扬扬,散了一桌。
信纸的最中间,是一个黑色的皮质盒子,上面的密码锁已经被打开了。
薄昀突兀地顿住了脚。
而姜灼野也在此时抬起了头,红肿着眼睛,与他对视。
昏黄的灯光从绿色的复古台灯里倾泻而下,照在一张张无辜的信纸上。
书房里安静得像是沉入了一万米之下的海底,连呼吸都像要被剥夺。
薄昀从姜灼野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姜灼野的眼睫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像一片湖泊。
虽然姜灼野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他26岁那一年犯下的旧债,今天终于来找他索取报应了。
。
整整十分钟,谁也没有说话。
薄昀的视线落在姜灼野红肿的眼皮,干裂的嘴唇上。
他想,姜灼野到底是哭了多久,怎么把自己哭成这么可怜的样子?
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照顾自己。
他露出很无奈的神情,对姜灼野低声道:“你怎么又不吃晚饭,你本来胃就不好。”
啊?
姜灼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薄昀还来关心他有没有吃晚饭。
他简直啼笑皆非,对薄昀扯开话题的本事叹为观止。
“不用你操心,我不饿,”他冷冷道,“你放心好了,我一点没有打算折磨自己。”
他盯着薄昀,站了起来,手里拿起那一叠信纸,像扔掉他曾经破碎的一片片心脏,尽数扔在了薄昀面前。
漫天飞舞的信纸。
上面一字一句写着他曾经对ryan的爱语。
“ryan,我昨天做梦还梦见了你,可是怎么连梦里都看不清你的脸。”
“我这次英语演讲比赛又拿了第一哦,不是我臭屁,我第一名都要拿到厌倦了,我很厉害的,你知道吧~”
“校门口的布丁还蛮好吃的,我最喜欢草莓和抹茶的,你也喜欢抹茶对吧,如果你哪天过来,我请你吃。”
……
幼稚,可笑。
藏着一切自以为很隐蔽的爱慕。
这些信纸纷纷落下,露出了薄昀的脸。
姜灼野本来觉得他的眼眶已经干了,流不出眼泪了。
可是当看见薄昀的脸从信纸后露出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这些是什么,”他低声问,叫出了那个本来要被他埋藏一辈子的名字,“……ryan。”
ryan。
这个随手取的名字,被姜灼野记了这么久。
书房里这次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薄昀没有直视姜灼野,他的视线凝在掉在地上的信纸上。
因为姜灼野的急躁,这些信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他在无数个深夜反复阅读,摩挲,小心地保管,才让这些脆弱的纸张不受损伤,却又自欺欺人地放在离自己最远的书架上。
薄昀弯下腰,一张一张捡起这些信,他问姜灼野:“你想要我解释什么?”
他抬头望着姜灼野。
在昏暗的金色灯光里,他的脸被染得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粉末。
薄昀本就拥有鬼魅一样的外貌,与姜灼野那种漂亮又明艳的长相不同,他像一株生在沼泽里的莲花,不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点阴气森森。
而现在他从下而上望着,金色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他像壁画上的野狐走了出来,冷冷地望着面前的书生。
姜灼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真是没想到薄昀这个人可以如此厚颜无耻。
“你说解释什么,”他胸口一起一伏,“解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ryan背后到底是谁?当初我给你寄那张照片的时候,你就知道是我了吧?可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我冷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