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已经背好了书包,站在他课桌旁,目光落在他脸上,语气平淡:“一起回去。”
不是询问,是通知。
许眠张了张嘴,想找个借口拒绝,比如“我约了灯泡去小卖部”或者“我还要去办公室问老师问题”。
但一对上江屿那双沉静的眼睛,所有编造好的理由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认命般地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两人再次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夜色浓郁,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错,时而分离。
许眠低着头,盯着地面上江屿那个清瘦挺拔的影子,心里乱糟糟的。他想问,你为什么给我橡皮?你想干什么?我们这样……算什么?
但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难以启齿。
走到公寓楼下,江屿忽然停下脚步。
许眠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他的后背,慌忙刹住车,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江屿转过身,面对着他。路灯昏黄的光线从他头顶洒落,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莫测。
他从书包侧兜里,拿出了那把熟悉的黑色雨伞,递到许眠面前。
“伞,”江屿看着他,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拿着。”
许眠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干嘛给我?”昨天不是一起撑回去的吗?
江屿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很深,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
然后,他往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近到许眠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又心悸的气息。
“明天,”江屿微微低下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磨砂般的质感,擦过许眠的耳膜,“可能会下雨。”
他的气息拂在许眠敏感的耳廓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许眠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着伞柄的手瞬间收紧。
他抬起头,撞进江屿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平日里的平静无波,而是翻涌着某种他看不太分明、却足以让他心跳失的暗流。
“所以,”江屿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许眠微微张开的、色泽红润的唇瓣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又重新抬起,对上他慌乱无措的眼睛,声音低哑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别再淋雨了。”
作者有话说:
住院中……[爆哭]又烧了,本劳模趁着住院有时间,就这样一直写[垂耳兔头]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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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许眠睡得并不踏实。
“别再淋雨了。”
江屿那句低沉的话,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脑海里漾开一圈圈挥之不去的涟漪。连同那句叮嘱时,落在他唇上那一瞥,都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经末梢。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一会儿觉得江屿只是出于多年“邻居兼室友”的基本人道主义关怀,一会儿又觉得那眼神和语气,分明出了寻常的界限。
间接接吻的冲击还没完全消化,这又来了个更含糊的“关心”。
许眠烦躁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出一声闷哼。
江屿到底想干什么?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再给颗甜枣的同时又用眼神撩你一下?这套组合拳下来,他这颗习惯了直来直往对抗的心脏,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只剩下一片兵荒马乱的嗡鸣。
第二天,许眠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脚步有些飘地走进了教室。
他刻意避开了与江屿可能对视的路线,几乎是贴着墙根溜到自己座位,然后立刻拿出书本,把自己埋其中,试图营造一个“生人勿近,尤其江屿勿近”的气场。
他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带着无形压力的视线,在他坐下的瞬间,就若有似无地落在了他的后颈上,像羽毛轻轻搔刮,让他坐立难安。
一整天,许眠都处于一种高度敏感又刻意回避的状态。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瞪回去,或者用口型无声地挑衅。他只是沉默地、固执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课本和练习册上,尽管那些字迹常常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毫无意义。
江屿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筑起的这道无形屏障。他没有再主动传纸条,没有在课间回头,甚至连放学时,都没有像前一天那样,直接开口要求“一起回去”。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僵持。空气里仿佛绷紧了一根看不见的弦,稍一触碰,就会出令人心悸的颤音。
这种僵持,比以往任何一次激烈的争吵或幼稚的报复,都更让许眠感到无力。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试探和防备都落了空,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