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只听见“扑通——”一声,明喻歌竟直直跪在了老太太身前,她头重重低着,声音带着化不开的悲伤:“奴家把欢欢视作亲妹妹,如今她……遭了不测,还请奶奶能跟着奴家回家,也好让我替欢欢尽一尽孝心。”话音刚落,她又磕了几个头,是真心实意的想把老人家接回去善待的,毕竟姜宴州说的对,这是她现下唯一能做的了。
“小姐,您金尊玉贵,怎么能给我这个老寡妇下跪,真是折煞老身了。”老太太虽不识字,可是看得出来,眼前两个人的来路绝非平民,只听谈吐不凡就能猜出来一二。
一旁的姜宴州见状不紧不慢的搀扶着明喻歌起身,又扶着老太太坐下才道:“老太太您不知道,歌儿从小无父无母,瞧着您怕是想起来了抚育自己长大的奶奶,这才情急之下,失了分寸。”
他一边说一边给明喻歌试了个眼色:“这事儿原也是她的一块心病,如今日子好过起来了,却没了家人陪伴,您若是不嫌弃,就把歌儿当作您的亲孙子。”
明喻歌刚要感叹姜宴州瞎话真是张口就来,就听到他接着道:“其实说是无父无母,关键也是她那个杀千刀的爹爹,小时候不管不顾,如今看见她成才了,又想捞一点儿油水,您也就当是可怜可怜她,陪她住着,档一档那个人?”
他来之前就托人打听过,这个老太太虽说是一介村妇,可是接人待物有章法,又生性善良,因此他才编了这么一套半真半假的话来框着老太太跟明喻歌走。
果然,此话一出,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后满眼心疼的看着明喻歌,末了在二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回屋收拾东西去了,老太太这是答应了!
明喻歌总算有了些笑容,她诚心诚意的冲着姜宴州行礼道谢:“大人,今日之事无以为报。”
“倒也不是无以为报。”姜宴州近日又和皇上提了两次赐婚之事,瞧着他是有所松动了:“再过几日便是朔风公主的生辰,你陪我去一趟?”
闻言,明喻歌压低声音回:“奴家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民女,怎么能跟着大人出入宫门?实在是不妥。”她隐约猜到姜宴州心里是怎么想的,下意识的就开始推脱。不是她故作矜持,只是……那日柳千珏必定也会到场,恐怕又是修罗场。
只不过姜宴州似乎没瞧见她眼里的诚惶诚恐,临上马车之前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是你说要感谢我的,自然要我说了算。”不等她回话,他就转身上了马,只见他微微回头,一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模样,语调轻快:“过几日,我来接你!”
扔下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的策马远航,独留明喻歌在马车里绞着手绢儿,眉头紧皱,不知如何是好。她了解姜宴州,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一次自己躲不掉了。
一旁的老太太扯了扯嘴角,一语中的:“姑娘真动了心思便不必顾及太多,人活一辈子,总要为自己活下去,不是吗?”
“奶奶,奴家和姜大人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他……很好。”无数句到了嘴边的话,最终汇成一句……他很好,是呀,没有人能比明喻歌更知道他有多好。
坊间只传他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对待下人也不好,可是只有明喻歌知道,一切不过是空穴来风,若他真的这么不堪,姜府上下怎的都对他唯命是从?
老太太瞧着她纠结的模样也不再多言,只是扭过头透过窗户看着渐渐远去的小院,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抹了抹泪。她本不愿意离开这里,可是她确实想亲自感受一番,欢欢在临走之前过的到底好不好。这是她的私心,也是她临终的愿望。
马车吱吱呀呀的过了好久才到家门口,景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老远的时候,明喻歌就看见了她通红的眼睛,想来又是哭了,只不过……郑焕到底带她去了哪里?景筱不是个喜欢对外人喜形于色的性子?还是说郑焕在她心里已经算不得外人了?
“小姐,老太太,你们回来了。”景筱的眼神在老太太身上一闪而过,她心里很清楚这是谁,可是却不敢多看一眼,不为别的,只为不在老人家面前失态罢了。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把人打量一番,随后淡笑着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景筱,带着奶奶住到和我挨着的院子里去。”明喻歌默不作声的给景筱试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的接过包袱,搀扶着老太太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