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萧瑜不大看得上这个狼子野心的弟弟。
她挣开萧勖的搀扶,飞朝立在院中的萧济赶去,“父亲,快撤兵,此计不可举!”
萧济明面上是楚覃的心腹,令尹储私兵并不少见,历代令尹少有如萧济这般的白身,因此他更是大肆屯养私兵,以慰他不安之心。
她奔得满面通红,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楚覃离去前曾笑问她,若是他们有了孩子,要将孩子养在哪一处?
她以为他是问太子宫亦或是王后宫,只说自然是要养在身边……毕程守在门前,莫非楚覃早疑她了?
萧瑜百感交集,五脏六腑搅缠在一起,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不可撤!”萧勖挡在她身前,观她面色纠结,不满道:“事到如今,阿姊莫不是后悔了?楚覃心狠手辣口蜜腹剑,只不过是利用你罢了,值此关头怎可糊涂?!”
他转身对萧济慷慨陈词:“父亲,大王被囚宫中,楚覃不仁不孝,你我身为臣下勤王乃是臣本。随国遗民复仇来宫,既已引狼入室,便只有一条道走到底。加之楚覃领兵在外,王权旁落,怎可任他人攫取?”
“萧勖,”萧瑜将空中的冷气吸入肺腑,重重吐出,冷冷道:“你别找死,楚覃早有所备,就等着请君入瓮。”
“呵。”
他眼角有一块斑痕,是儿时被香烛燎坏的皮,多年了也没长好,在他常年惨白如浮尸的面容上格外扎眼。
他垂头看着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长姐,皮笑肉不笑:“阿姊,楚覃连他的亲生父母都可以杀死,更何况是你?你若不是令尹之女,太子妃的位置也轮不到你,你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偏袒他,好做你贤良淑德的王妃吗?”
“啪!”
萧瑜忍到他吐完了獠牙,不等他白面上浮现出红印,便狠掐住他的脸凑向自己,“谁准你这般与我说话的?是父亲宠得你无法无天了?”
她的眉眼近在咫尺,萧勖呼吸一滞,被她嫌恶地狠狠甩开。
“罢了,现在撤兵也来不及了,”她望向袖手旁观的萧济,指点道:“父亲,你率兵前去驱赶随兵,切不可让大王面世。”
“父亲不可!”
萧济身居高位,向来知道审时度势的利害。
他没过多踌躇,拍了拍萧瑜肩膀,“好,为父这就去。勖儿,不可冲撞你阿姊。”
萧济与萧瑜父女俩并肩而去,萧勖盯着那道天青背影,偏头吐出一口不甘的血沫。
凤啸门下,两军相逼,剑拔弩张。
青铜军将越众而出,咄咄道:“我乃大楚属国之民,听闻大王深陷囹圄特来勤王,尔等与我军刀剑相向,是要助纣为虐不成?!”
沐杞毫不相让,扬声斥道:“大王久病卧床,何来受困一说?尔等兵临城下其心昭昭,还敢巧言令色?”
他单臂高举,一触即,忽见队末有步兵赶来。
萧济骑在马上,远远地露了个脸,沐杞心思微动……他由萧令尹一手提拔,身后宫门紧闭,但只要他一声令下,打开也不是难事。
沐杞见将目光偏移,肢体明显放松不少,心下有了计较。
“你我同为楚臣,不宜自相残杀,你既信誓旦旦说大王有难,我便为你指条明路,待面见大王后,大王自有定夺。”他扭头对着城门高喊:“来人!开宫门——”
大开的宫门涌进陌生的军队,萧瑜覆着面纱,却掩不住面上的焦急。
“戒骄戒躁,万事自有解法,最简单的便是让人口不能言。”萧济不动如山,望着城门下的沐杞,看不出是喜是忧。
一只青螭鸟拖着两寸长的尾羽出一声清吟,翻越城头凌空而去,似是往正极殿的方向。
萧济待随军入宫后辍在后头,与沐杞的视线一擦而过。
随军入宫后直奔正极殿而去,将只在招降时来过楚宫一次,却把路线牢牢刻在脑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如今日这般长驱直入,一往无前。
白石雕刻的楚风桥逸然而立,底下游荡着数尾花鲤,残荷早被清理,无遮无挡的绿水环绕蜿蜒,月升日落都自有一番景致。
踏过楚风桥,正极殿巍峨在上,只需跨过百阶丹墀,就能寻到王国的中心。
沐杞看着那将面露喜色,仿佛胜利唾手可得。他转头望向身后的萧济。
萧济神色漠然,袖手而立。
须臾,他顺着萧济变幻的神色定睛看去,正极殿前赫然立着一道灰影。
天光黯淡,灰影在浩大的阵仗中算不得起眼,可他独身立于无人之地,随军尚未攀爬而上,也愣愣地抬头望去,不解其意。
毕程目光下视,扫视如蝼蚁般的众人,连隔得太远看不真切的萧济一同纳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