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离想起不久前楚覃的回国平叛,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内情,依他对楚覃的了解,楚覃不可能放任一家独大。
萧家,太扎眼了。
他撩起窗帘看街边的各色店铺,来往行人中亦有不少驻足凝目。
楚人行止较中原略有夸张,又喜华美天然之饰,今日已看到不少男女头簪沾露花枝,各色缤纷。
不知世鸣怎么样了,进宫后一点消息也没有。
屈彦见他愁眉不展,叼着草根安抚道:“别担心,大王对公子是少有的真心,不会有事的。”
越离微微一笑,叹了口气放下车帘。
他并非担心楚覃会对楚燎不利,若真有那份心思,回程路上的机会数不胜数,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只怕会对楚燎不利的,另有其人。
“世鸣!”
楚燎旋身望去,赤底金边的裙裾跟着一晃,他扯了扯玉片制成的鳞甲腰带,嘟囔道:“王兄,这配色是不是不太妥,与王袍太像了,我还是换回自己的吧。”
“无妨,是我吩咐他们制衣的,”楚覃拧眉看他一脸明媚,试图从上面找出一丝阴云,“你今日安心养病便好,宫宴不必去了。”
昨日楚燎晕在太后宫门前,他立刻封锁消息,将楚燎带回。
他先是把医官召去,又让人请出问天阁的方觋,楚燎仍是魇在梦中,一会儿“王兄”“阿兄”地叫着,一会儿又哭喊“母后”,声声裂帛……
萧瑜听得眼眶酸,楚覃则提剑去太后宫中寻个明白。
太后欲让他吃个闭门羹,他劈剑见血后无人敢拦,横刀直入,一脚踹开那道令他空余遗恨的寝门。
“我儿终于忍不了嗜血本性,来弑母了?”太后靠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啜着茶。
“咔嚓——”
侍女们尖叫着退到一旁,楚覃踹开被他一剑劈裂的桌案,握剑的手居然有些颤,“你竟然……连世鸣也不放过?你不是最疼爱他吗?为何逼他至此?!”
“疼爱?哈!”她尖锐的笑声刮擦着所有人的耳膜,满眼讥讽:“你杀了我的夫君,他既是我的儿子,理应为我报仇!可怜我生养你兄弟二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你们可有人在乎过我?!”
楚覃倒退两步,她将楚燎抱在怀中的殷殷关怀曾经那么刺眼,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又是谁?
原来这世间来来去去,皆是成王败寇,蝇营狗苟。
“原来……不过如此。”
他的手不抖了,多年来埋藏心底的凄凉化为彻头彻尾的悲凉。
“从今往后……”他仰天阖目,剑尖在地上划出刺耳之声,“世鸣只有我了。”
他不再逗留,转身离去,任身后没完没了地尖啸。
“好啊,你们兄弟相亲,扔下我孤身一人!”
“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们,全是一无是处的白眼狼,枉我这些年苦心孤诣,生养之恩,连乡野之犬都明白,你们!你们这群白眼狼……”
……
楚覃上前拽住要解带的楚燎,“世鸣,昨日她究竟和你说了什么?你如实告知王兄,王兄不怪你。”
楚燎看着他,突然伸手比了比两人的头顶,遗憾道:“还是差那么一点,看来我不是楚宫里长得最高的了。”
“楚世鸣!”
“王兄!”楚燎学着他的语气,没忍住笑了出来,拍拍他的手臂,“真没什么,我就是那时头疾犯了才会晕过去,我底子好,真没什么大碍,那这新衣裳我可就穿上了?”
“……随你。”楚覃放开手,再次问他:“宫宴你当真要去?”
“那是自然,他们都是来看我的,我可不能缺席。”
“对了,”他想起什么,对楚覃道:“以前……母后为我修好的新殿,我去看了,很不错,以后你与嫂嫂有了孩子,便将那处作为我小侄的寝宫吧。”
“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楚覃又把眉头拧得死紧,“你说什么呢,既是你的,我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那今日宫宴上,王兄让越离坐在我身边吧。”
“……知道了,我着人安排便是。”
楚覃吩咐宫人将他拾缀好带到宴上,身后传来一声“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