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覃的脸色瞬间阴沉,萧瑜牵住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越离脸色煞白,暗地拽住他的衣角。
楚燎抬脚踹在案上,杯盘狼藉洒了一地。
“闭嘴!你自以为劳苦功高,便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什么名士,这里是大楚!”
坐在远处的屈彦目瞪口呆,一拍脑袋,以为他已经两日不曾服药,终于失心疯了。
“够了!开宴!”楚覃怒声呵斥,后悔不该让他前来赴宴,便宜了他这般自毁。
“好了好了,最后一句,”他高举酒爵,狂放不羁道:“我满饮此杯,祝我大楚国运昌盛。”
在他仰头空杯的间隙,侍立在旁的乐官在楚覃杀人般狰狞的脸色下险些把手掌拍裂,歌者舞姬鱼贯而入,长袖善舞,将众人惊诧茫然的视线掩得明明灭灭。
“你这是做什么?!”越离垂摆弄着新换过的杯盏,咬牙切齿道。
“阿兄,得罪了,”他端起满上的酒爵揽过越离,拇指在他颊边狎昵拂过,低头靠在他肩上,“宴会之后,我会求王兄将我贬去为父王守墓,你替我前去寻母后,说动她出宫,阿兄,此事只有你能做到,我也无旁人可托。”
“为何?昨日生了什么?你为何不与我商量?”
转眼他又空一杯,手搭在越离肩上,两人靠得极近,一转脸便可呼吸相闻,加上越离面露难色,前情种种,任谁看都替他倍感屈辱。
这公子燎真如传言所说,是个十足的纨绔之辈。
楚燎避而不答,“我被贬离郢都后,你便与我割席,用不了多久,有心之人会找上你我,到时我为内应,我们里应外合,为王兄拔掉肉刺。”
回到郢都后不过两天,两人都诸事缠身。
越离没来得及问他要什么,他便主动给出了答案。
当前局势已定,他不好在他们兄弟之间多嘴,只是他站在楚燎身边,不免替他捏了把汗——就算他们兄弟情深,又有多少人等着看楚覃孤立无援,孤家寡人?楚覃又是如何看待楚燎?是臂膀,还是威胁?
大族之间明争暗斗,楚燎是一面名正言顺的大旗,背后那么多只手,楚覃难道想护、也护得住楚燎吗?
进宫前他还在审时度势,想尽力保全楚燎不受牵扯,可他毕竟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尚需时日……
楚燎故作妄自尊大,只要被楚覃一脚踢出局,便可以挣来片刻喘息,再入局时,他的身份立场已然不同……这是一招太险的棋,可楚燎已经擅自开了头。
“此计太……”
“这是取天山泉酿的酒,不似魏国的酒有些涩,”楚燎替他斟了杯酒,喂到他嘴边,“你尝尝?”
越离的目光烫在他脸上,他展颜一笑,眼角绯红,十足的媚态,“尝尝嘛。”
越离只好就着他的手饮完一爵。
“是不是?夏日拿冰镇在鼎中,像喝泉水一样。”
“我随你去,”越离抿了抿唇,“此计太险,若楚覃真对你下了杀心……”
他话音一顿,楚燎收回抚过他嘴角的手指,无比自然地吮了一下,接上他未完的话音:“不会,阿兄,我不会让王兄对我起杀心的。”
“你留在郢都,我才不至又哑又盲,先用膳吧。”
他松开越离,案上呈来的鱼脍和鸡鸭无不鲜嫩可口,回途中他念叨了数遍,此刻心有所系,他不过挑挑拣拣草草尝过,往越离面前一推,歪着身子找萧济胡侃去了。
越离有心食不下咽,可宫中的厨艺实在万里挑一,他被楚燎吓跑的馋虫齐齐归了位。
事已至此,先用膳吧。
楚覃则从盛怒转为冷眼,不声不响地看着楚燎端着酒壶四处攀谈,神情张狂,萧瑜几次要着人拦住楚燎,都被他拦下了。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而楚燎与越离如胶似漆的情态,他心知肚明是演给旁人看的,楚燎跪求越离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几夕之间变成那种关系……
他盯着越离闷了口酒。
就算是惺惺作态,也让他如鲠在喉,看来是时候给楚燎安排个体己人了。
第74章争锋
大殿上的舞乐奏过几曲,僵硬的气氛渐渐在丝竹编钟与美人秋波中融融化开,楚燎似乎已经醉了,捧着酒爵走到赤羽军的统领昼胥面前。
名不见经传的昼胥是在楚弈叛乱时才名声大噪,只他一人,便横刀立马截断了楚弈的援兵。
赤羽军是楚覃的亲卫,亦是楚军精锐中的精锐,里面每一个人都由他亲自挑选,亲自任命,是早年他暗地里豢养的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