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楚燎能趁此东山再起,何愁他不尊上加尊?
毕程就知道这老东西没安好心,公子燎留着就是个祸害!
“大王!”
“够了!”
楚覃负手而立,冷目下视,众臣战战兢兢地臣服跪地:“大王息怒——”
“起来吧,”他宽恕地一抬手,言简意赅道:“今日之议寡人自有定夺,廷议不是儿戏,无事便散了吧。”
对于众人的提议,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不出是何用意。
此言一出,毕程与萧济也不敢再置喙。
及至凤王袍窸窣逶迤而过,群臣才纷纷起身。
毕程与萧济本就互相看不顺眼,这厢更是连虚与委蛇都奉欠,彼此恶狠狠地隔着空气撕咬片刻,各自拂袖而去。
屈轸想起家中庶侄屈彦儿时与公子燎交好,略略思索一番,与景峪相步而出。
“依你看,大王会如何定夺?”
景峪和气笑道:“这我可不敢妄自揣测,只要景珛守好边关,我就万事大吉咯。”
“是,”屈轸也笑,两人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不约而同地目送气哼哼的萧济远去:“有你和景将军在,景氏一族可高枕无忧矣。”
“高枕无忧倒是不敢,好歹三五天能有一顿鹿肉宴。”景峪喜食鹿肉,在军中楚覃不时唤他鹿家公,惹来众将调笑。
他年过半百,争心渐散,拍了拍屈轸的肩头:“只要子侄们尚有功心,为大楚建功立业,大王不会亏待他们。你屈家也出了好几个将军,就别老操心啦。”
“这倒是。”屈轸摇摇头宽心不少,不知萧济哪来的气性,一人之下一把年纪,还能如此折腾不肯安生。
人各有命,萧济大抵是天生的权犬命吧。
萧瑜近来身子不大爽利,不知是不是天热暑濡,她一日三餐食不下咽,昏昏欲睡,昨夜还呕了些酸水。
“要不我寻医官来替姐姐看看,许是有身孕了……”
齐国公主、芸夫人姜妩在萧瑜的手腕侧边轻轻按着,怀里还盘着红毛白额的狐狸。
赤云被养得胖了些,已熟悉她的气味盘在她怀里打盹,她则小声地觑着萧瑜的脸色。
姜妩年方十五,唤她一声姐姐确不为过。
姜妩刚到楚国时,满目南国风光,竟是寻不到一点与家中相似的地方,好容易捱了一路的眼泪决了堤,日夜对着齐国的方向哭个不停,没多久就病倒了。
萧瑜不耐她整日哀哀怨怨,每每听到宫人来报齐国夫人又如何了,她都头疼地长叹一声,捏着鼻子去看上两眼。
姜妩毕竟年纪小,又是个活泼好动的,萧瑜便命人带她出宫去射猎垂钓,散散苦气,没多久她就玩得不亦乐乎,如丧考妣的神色没了,比之刚来时的孱弱苍白,面色红润不少。
那之后,比起冷声冷色的楚覃,她更爱来寻萧瑜。
萧瑜蹙眉翻身背对着她,把手腕抽回去,“胡说八道,本宫不过是有些嗜睡罢了……你前几日喊热,本宫便派人给你送了冰鼎过去,你怎么还来?”
姜妩嚅喏两声,搅着手指道:“在、在我们齐国,妹妹都是要给姐姐问安的。”
萧瑜阖目摆手:“在我们楚国,没有这样的规矩,你回去吧。”
“那妩儿不说话便是……”
她悄悄掖了掖萧瑜的被角。
萧瑜不再作声,反倒是门外传来一声冷语。
“王后命你回去,你听不明白吗?”
宫女们纷纷屈膝:“大王——”
楚覃迈步跨过门槛,凤袍飒沓垂声,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微微打抖的姜妩,“还不回去?”
“是是……姜妩这就退下。”
她眼中漫上一层泪膜,赤云被惊醒,跳下她的膝头往床榻间的萧瑜寻去。
姜妩连忙在侍女的搀扶下行礼离开,走得匆忙,还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萧瑜睁开眼,枕着手臂抚着怀里的赤云,听不出情绪道:“大王好大的威风。”
“若你不喜,今后不准她来便是,”楚覃扭头对着侍女吩咐道:“往后她若再来,你们便打她回去。”
侍女不敢忤逆楚覃,偷偷瞥了瞥萧瑜的背影——娘娘也没说不喜,嘴上虽嫌弃,反倒是芸夫人来的时候还笑得多些……
“喏。”
侍女应声而退,领着其他侍人出去将门带上。
身边的床榻陷落,楚覃侧躺过去,撑着头扶住她的肩膀温声问:“我听侍人说你又什么都没吃,可是病了?昨日医官来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