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被一股雌雄莫辨的香风围着,难得露出和楚燎一样仓促的神色,两人都是头一遭来这种地方,在陌生的善解人意里,不免多了几分难兄难弟之感。
“撒、撒手,别动我衣裳!”景元扯着自己的腰带抗议着。
那清俊的小倌眼风一勾,话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温柔小意:“官爷,屋里火气足,可别闷坏了……”
那双手又攀上来,他看了眼岿然不动的楚燎,求救道:“世……少爷啊,你快挑几个,我想我娘了……”
楚燎:“……”
可算是让蠢货给他带沟里来了。
门外有人探身来问了一句,一名清倌指着另一头:“阿大在东厢哩。”
楚燎寻眼望去,门边掠过一个粗布麻衣的背影,一头半长不短、胡乱扎好的微卷丝,在行走间晃出轻微弧度。
他不以为意地回过头,歪头避过要替他擦汗的香巾。
没多久,他在景元越微弱的呼救声中猛然起身,箭步跨出门外。
长廊上来往皆是身段了得的丝革,哪有半分粗布影子?
楚燎对那越人的长相记不太清,只想得起大致的身形轮廓。
是他看错了吗?
身后的清倌紧追不舍,势要拿下这条雏儿似的大鱼。
楚燎若有所思随意一瞥,余光里一袭玄衣立在门楼。
他当即吓出一身冷汗,迅疾如风地退步躲到了不及他高的清倌身后。
门楼处的越离孤身前来,与龟公一来一去地打听着。
楚燎抖掉身上的柔情蜜意,慌不择路地往厢房跑去。
景元与两名身形似蛇的清倌瘫在宽敞的斜榻上,那废物已经腰带大开,领略着个中好处了。
“你不想你娘了?!”楚燎破口大骂。
“我……噢!”他刺激得半边身子都麻了,摆摆手劝他:“公子,这真有些……噢!妙!”
楚燎:“……”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我先走了!”
楚燎火烧屁股地点着脚尖要蹦走,他前脚一转,后脚就被挡住去路,那清倌笑眯眯道:“不知是哪位公子大驾光临?”
这地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谁知道这一问是图财还是图什么别的。
楚燎并不与他缠斗,灵巧一转,避过他看似搀抱实则抓取的两只手,勾起足尖小腿一铲,那清倌脸朝地向下摔去,乱挥的手带倒一片尖声,祸连忙趁乱跑了。
“大人稍后,”龟公微笑应付完,回头朝楼上的鸡飞狗跳一吼:“死小子们光长了嘴,招子不用就拿去喂鸡!!!”
他拾起端庄转向越离,“不知大人是哪条街的人物?”
郢都里看似富庶杂处,实则贵人们自有规划,平民则住在最外围。只要问出是哪条街,就和自报家门没两样。
越离仰目看了一会儿,他身后虽不见随侍,但一入此地便鹤立鸡群,脸上既无欲拒还迎的促狭,也没有生疏青涩的惶恐,更没有指手划脚的轻蔑。
他目光平和,光风霁月地往那儿一立,便有不好随意鄙薄的气度。
来往的清倌堂客都忍不住拿眼偷偷量他。
他收回目光,朝龟公笑了笑,“公家抬爱了,我家少爷是个不经事的,他身量这么高,长眉阔目……”
龟公张嘴愣神,他比在半空的手被人握住,往后一带,整个人就踉跄着倒去。
“……我怎么了?”楚燎微微气喘,掏出怀中的金叶朝龟公一抛:“打搅了。”
龟公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金叶已被合掌屏住。
他看那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咕哝道:“也不知究竟是谁家大少?”
摔了一跤的清倌走到他身边,“好像是个公子……”
龟公摩挲着金叶,闻言横了骚动的小倌们一眼,“笑?笑也没用,已经是个认主的了!什么公子不公子的,都管好你们的嘴,谁敢胡乱说出去一个字……”
他话没说完,但已不言而喻,尤其瞪了一把那率先透露的清倌,压低声音斥他:“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谁来都别瞎掺和,当心死都死不明白!”
那清倌本只想多探听些消息,回头好高价卖出,经他这么一吓果然白着张脸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