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一路的提心吊胆半点没落到实处,大口喘了一气,问一旁的医官:“他、他怎么样?”
医官不敢瞒他,照实说来:“弩上涂了漆毒,若是正中肺腑,重则麻痹而亡,轻则半身不遂,这位大人伤在颈侧,伤口虽深却未伤及动脉,是不幸之大幸,急流出的血冲淡了毒性,嗜睡个几日就好了……”
冯崛叹了口气,哎了一声扶住楚燎。
楚燎顺着他的力道扶跪在床边,那头的屠兴捱到现在,终于支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冯崛:“哎!”
“你去看顾他吧,”楚燎气若游丝地把手探进去,握住越离冰凉的手,“先生这儿有我。”
“……行吧。”
冯崛招呼侍人把屠兴抬回房去,领着医官一同出门,睨着楚燎颓丧的背影把门合上了。
滴漏有一阵没一阵地响着,盛满水液的漏罐里浮纹不止,静水无波。
楚燎把头磕在床边,恍惚以为房中只有自己。
他惊得猛抬起头,笨手笨脚地爬上去凑到越离鼻尖,听他平稳而虚弱的呼吸。
“越离……”
他看着越离纹丝不动的苍白,抵着越离微微烫的额头问:“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躲在宫中,我们就该寸步不离……”
他吻过越离的眉心、眼皮、鼻尖和唇峰,像一场孤身上路的朝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不会离开?”
握住越离的那只掌心传来微弱的挣扎。
楚燎睁大眼睛,屏气凝神,不敢惊扰地看着那双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转动,眼睫一颤,半撑起迷蒙未醒的眼皮。
“别走……”
楚燎浑身一震,伏在他身上轻声问:“你说什么?”
他半睁着眼,数不清的阴影坠着他往下,楚燎的阴影拢在他身上,他觉得温暖。
楚燎的手指被牵住,他未必清醒地哄道:“别哭……陪陪我。”
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然而他没了力气,再说不出更多的挽留。
复又唇齿未合地昏睡过去。
楚燎压着气息又哭又笑,抵在他肩上抹了抹酸胀奔涌的眼睛,扶着他的脸舔湿他干涩的唇面,再连人带被将他裹成一团抱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门扇大开,在院中熬药的冯崛提扇追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楚燎脚步不停地往马车赶去:“我要带他回宫。”
“这……”冯崛看他去意已决,颔道:“也好,宫中也安全些。”
车夫拨开帘子,他转过身对冯崛嘱咐道:“府上和屠兴就交给你了,我回宫后再拨些人过来,若有什么不对劲,你随时派人来寻我。”
冯崛稀奇地“嘿”了一声,老怀甚慰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去吧去吧。”
一人一被消失在车帘之中。
楚燎拨开被面,露出越离被捂得有些红的脸颊。
他亲昵地贴在越离颊边,紧紧把不可丧失之人抱在怀中,泄气地笑了一声。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
“你要去哪儿?”
楚覃堵在他寝宫门口,瞥了眼他腰间的佩剑。
楚燎嘴唇一抖,没作声。
“越离伤势如何了?”他放缓语气,走到楚燎身边揽着他往里走:“走,陪我看看他去。”
楚燎拨开他的手,垂头低声:“王兄,你别拦我,你要么帮我,要么就别管我的死活。”
“什么话……”楚覃观他面色,心知他是真伤了心,只好缓兵道:“你再等等,等他去了封地,郢中人多眼杂,总不好因小失大。”
楚燎猛抬起头,语气尖锐:“若今日险些丧命的是嫂嫂,你还会劝我不好因小失大吗?”
楚覃愣怔片刻,阴沉斥他:“楚世鸣!你非要与孤过不去?!”
“是!”
楚燎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把佩剑解下扔到他面前,“我到现在都怕得脚底飘,若不即刻前去,要不了多久,我就会疯病作,王兄趁我还能与你好好说话,一剑捅死我吧!”
门边的侍从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下一刻就有人会血溅当场。
楚覃冷笑一声,哂道:“我看你这病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人!把孤的剑拿来,孤要与孤的王弟比划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