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爹娘……对不住你……”
楚悦哭得更凶,楚燎取了毯被回来,抖着手脚掀开被褥将萧瑜裹住抱起,在楚悦由近及远的哭声里奔走。
萧瑜的鬓被风扬起,恍惚间,她将片刻不敢歇的楚燎错看,指尖热气带走他下颌的泪串。
天高云远,仿佛有晴光万丈,映得她睁不开眼。
她呵出最后一口生气,很久以前,她与楚覃秋猎山中,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耳边的哭声杳去,五感终于在漫长的一刹中渐渐失落,萧瑜抿出少女般无忧的笑意,忘失了此时此身,瞳孔涣散。
唇边笑意犹存,她缓缓阖眼,“今天……真是个好天啊。”
“钟玄……”
天地四合,爱恨落幕,她在须臾中圆满了。
……
楚烈王四年,萧王后血崩而亡。
当夜,楚燎抱着怀中泣眠的月桂离开,楚王靠棺而坐,在他临走时问道:“你嫂嫂……走时可曾有言?”
楚燎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掩在棺边的面容,哀莫大于心死。
“嫂嫂说,今天……是个好天,”楚燎不忍道:“然后嫂嫂……唤了你的字。”
什么都来不及言明,什么都不必再言明。
昨日死,今日绝,此身长灭。
灵堂上白幡飘飞,充盈着死灭的寂静。
楚覃拉起她不再回暖的手,想起数年前他还是王储,母后横剑来问他的不肖,萧瑜展臂将他护在身后,言之凿凿地驳去那些昔日离间、今日谶言。
那时,她一定是信过他的吧。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他这一生,似乎不曾见过圆满的月亮。
是从哪里开始走错了?
他早已看不清。
赤王袍沾了一地香灰,掠过棺沿,灵堂空无一人。
第151章附魔
楚烈王五年,通天鼎集全国上下之力铸成,民间大兴炼丹之风,朝堂上泾渭分明,如火如荼。
自楚王遇刺后,公子燎亲掌禁统,全城大索。
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前,楚燎身着轻甲背道而驰,忽闻身后传来耳熟的交谈声,他猛然回头,蒲内侍正领着那人往鼎宫行去。
车上的冯崛见他一脸惊诧,一言难尽地咂了咂嘴。
“越离……”楚燎顾不上其他,疾步追去:“先生!”
越离被他拽到身后,他脸上血色全无,欲言又止地瞪向蒲内侍。
蒲内侍顶着他满腔的怒火后撤两步,“公子,大王急召先生前去……”
“世鸣,”越离按住他的肩膀,“待我回府再与你说明白。”
短短几月,楚燎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脸颊上一点莹润也看不到。
越离忍不住摸摸他的脸,心疼道:“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先生……”
越离不舍地收回手,不再多言,随蒲内侍一道远去。
鼎宫之外,宫人寥寥。
楚王不喜聒噪,大多时候都孤身待在此地,除了炉中不时传来的爆裂声,炼丹的方士们都忙在另一头,不敢轻易相扰。
“大王,先生到了。”
蒲内侍通传之后,躬身退去,悄声合上透光的门扇。
通天鼎高达十来丈,几乎有两层殿宇之高,举目望去,鼎与梁上的黑暗融为一体,恍若一团黑气萦绕其上。
萧王后棺椁犹在之际,不知从何而来的方士信口开河,断言可修天鼎达天通禀天尊获天丹,活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通天鼎竣工日近,那方士拔腿要逃,被抓回来生祭了鼎。
至此,所有的执念摔成粉末,落地为魔。
楚覃伫立在巨大的鼎身前,凶悍地渺小着,越离五味杂陈俯身而跪,“罪臣越离叩见大王。”
“起来吧,”楚覃回过身来,炉灶里不灭的红光映亮他的轮廓,“世鸣苦心将你藏起,孤也费了好些心思,才将你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