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祖母给的家谱和这史书内容结合起来,薛时依拼凑出了祖父徐扬之真正的生平。
祖父出身于一个大厦将倾的世族,少年时被父母千方百计送到大景,只为他能够逃离家族穷途末路的命运。
很难想象祖父到白鹭书院求学的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能知道的是,余氏被抄斩后,他在世上彻底没了亲人,肩上再也不会担负任何重量,残留的只有一个失意世家对子孙的疼爱。
祖父一生未为官,只做了书院院长。
薛时依觉得前世自己的命运已经够坎坷,现在想来,自己至亲的一生也波折多舛。世间人人都有各自的辛苦,一帆风顺真的太难。
书房窗半开着,风挟着细碎的雨珠溜进来,扫过人时凉寒入骨。
薛时依冷得缩了缩脖子,薛雍阳拍拍她的背,“我让后厨给你煮点银耳羹,既然看完书了,就喝点热糖水。”
难得地,他找回一点少时照料小薛时依的青涩感觉。
“好。”
薛时依笑着答应,毫不客气地霸占了薛雍阳先前处理公务时待着的位置,目送她哥哥走进外面的雨幕里。
她还想起一件事,祖母说等她看完这些书,有东西要给她。
*
闻慕从白南回来了。
为着此事,众人又聚到薛府来。
因为白南一行解决了闻慕的心头大患,所以他回来时显得神采奕奕。
“蛊虫被游芳雪家传的针法调教后,绝对不会对薛时依有害。”
闻慕得意洋洋地下了决断,随即又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至于她身体的那些变化,其实算是弄巧成拙。”
“当时给她下活死人蛊虫的时候,我不是想着她是子慈的朋友嘛,所以用的是成色最好的蛊虫。”
他摊了摊手,“你们也知道活死人蛊虫很少,而那只蛊虫更是活了有三十年了,可以说是世间罕见的。这样的蛊虫再配合敛骨吹魂针,其实已经不能算是蛊虫了,可以说是一味奇药。”
“有药效相助,她的身体才变得这样好。游芳雪,你可以取点她的血,自己试试看,薛时依的血肉现在应该会是极好的药引。”
迫不及待地说完这一切后,闻慕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这些消息可都是他拿命从白南带回来的,虽然拿的不是他自己的命。
八大山巫现今只剩他和老头了,老头一开始还不肯把这些消息告诉他,直到他用蛊虫跟老头讲了会儿道理。终于,在几声孽障后,闻慕如愿拿到消息。
只是闻慕没能高兴很久。
对这消息,陆成君并不觉得如释重负。
“如果血肉可做药引,那难免受人觊觎,”陆成君看着薛时依,眼里浮起忧虑,“我还是赞同游芳雪之前的打算,尽量将蛊虫逼出最好。”
他问闻慕,“你回白南,可问出了解决蛊虫的办法?”
“这个……没有。”
面对出乎意料的询问,闻慕头痛地抹了把脸,他们这些巫觋一般是管杀不管埋的,“不过只要大家管住嘴,别把薛时依的事往外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眼睛亮亮地望着众人,好似无声说,你们总不会说出去吧。
“但恐怕有人已经盯上我了。”
薛时依忽地出声。
听了这一耳朵的消息,她想到这些时日里长公主的莫名举止,再联系起周行之的病,只觉豁然开朗。
如果她对周行之的病有用,那么长公主的亲近就有了原因。
这一语惊人。
除开陆成君和薛雍阳外,其余人都不知内情,忍不住看向她。
但她没有立马解释,而是问起闻慕:“我遇到一个奇怪的人,他应该在幼时被移入了活死人蛊,症状与此蛊极其符合,但并未如你所说五年内死去,而是活到了加冠的年纪。”
“这,这,”闻慕咬紧了腮帮,眉头拧在一起,“我也闻所未闻。你是不是搞错了,他怎么可能活过五年呢?你有没有那人的一缕发,或者几滴血,交给我,我来查查。”
薛时依点点头,“行,我想办法拿到。”
等他们说完,罗子慈立马问道:“时依,你说有人盯上你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目前还只是我的猜测,”薛时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我总感觉长公主回京后尤为在意我,但上一世她从未对我展露过特别的意思。”
薛时依的话,罗子慈想来深信。
如果要面对镇国长公主,一切就会变得棘手。那位手里还有兵权呢,可不是能轻易摆脱的主儿。
罗子慈沉默下来。
游芳雪垂眸考虑了片刻,对闻慕伸手,“既然敢肯定针法配上蛊虫不会有事,那你现在就给我一只。我不想再等了,我现在就要开始研究如何把这蛊虫逼出体外。”
只要赶紧想出逼出蛊虫的办法,时依身边最后一丝危险也能迎刃而解。
闻慕嗯了一声,从兜里拿出装着蛊虫的玉盒。
盒中蛊虫数量,也不过两三只,如几颗润泽的小小玛瑙珠。
但他没有马上交给游芳雪,而是拿起一只往自己手臂放。很快,那红色小虫子咬开皮肉,眨眼的功夫便钻了进去。
闻慕养着的那条小蛇见状,麻溜地从他手腕滑到肩头去,看起来很嫌弃这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