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与佛有缘。”
面容祥和的禅师对她语出一句,眼含慈悲,叫人觉得亲切。
这话听着像是劝人皈依佛门,薛时依微叹,不得不歉然一笑。少时华岩寺住持也如此告知过她双亲,但她今生注定误入俗世,万般尘缘缠身,难以割舍。
庵主了然,并不执着于此事。
回到温泉庄子里时,已是夕照时分,晚云收敛,淡天如琉璃。陆成君一天都没出来寻她,薛时依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赌气。
哄吧哄吧,此事她熟练的。
走进屋,薛时依最先感受到的是暖炉带来的热意,然后才看见美人榻上墨发垂散的郎君。
陆成君闲闲倚在榻上,手执书卷,研究得入神,见她回来也不放下,只是抬眉望来,一脸原来夫人还晓得归来的拈酸色。
这一眼打草惊蛇,薛时依为防止他算账,主动起了话头,“我在山上的白云庵中遇见庵主,她说我与佛有缘,可入佛门呢。”
“不过我想着你还在庄子里,所以早早归来了。”
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六根常清静,算得上人世间最难得的事。
可她为这榻上赌气的郎君,还是舍去机缘归来了。
这话头起得勉强又站不住脚,陆成君却认真思索了一番,他眉目含笑,语气悠悠。
“若夫人当真大彻大悟,弃我不归,那我只好效仿山精鬼魅,夜夜敲月下门,引你还俗。”
“只看是你先渡了我,还是我先勾得了你。”
仙也相随,凡也相伴,总之就是要纠纠缠缠,不分不离。
薛时依脸上浮起红霞,上榻去捂他的嘴。他一贯不信神佛,但她才为他祈过愿,不能容他胡言冒犯。
动作间,陆成君一点抵抗也不做,从善如流地被她制住,任君采撷地躺在美人榻上,他手中书卷落在地上,发出啪嗒轻响。
“书掉了。”薛时依耳尖听见,随即跪坐在榻边,伸手往下去捞,十分卖力。
陆成君微顿,轻轻拦了一把,声音无端轻了些,“不碍事的。”
“不可,要惜书。”
她小小训他一句,再用了些力气,终于摸到书卷一角,将它从地上扯了起来。
薛时依回正身子,随手翻开这书,“我看看——”
蓦地,她手一软,这倒霉书册顿时又无了立点,变成振翅的玉腰奴,书页哗哗翻飞间,轻轻盖在了陆成君脸上。
也算物归原主。
陆成君眼前暗下来,高挺如玉山的鼻梁被砸得有一点点痛,呼吸间是劣质的墨气,但他却不禁扬唇,笑声压在喉中,忍得难受。
很快,春画册被人颤着手从脸上掀开。
天光大亮。
薛时依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不碍事。
看这下流图画,换她她也会嘴硬的。
只是面前郎君是个恬不知耻的,不思悔改,反倒用手指勾住她的衣带,好整以暇地开口:“昨夜良人的嘱托,我做到了。”
所以今日捧着这画册苦学半日,连门也未出。
“我好辛苦的。”
他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
薛时依没见过这样孟浪轻佻的招数,现在他看这种书,竟成了她的嘱托。哦,她还无法辩驳,毕竟真是她让他学一学的。
她粉面发烫,脖颈跟着泛起薄红,羞愤染透眉眼,更显得华如桃李,容光艳艳。
想骂点什么,又怕说不过他。
“你真是我的冤家。”
薛时依小声地责备他,低语似情语。
“时依。”
陆成君喉结滚了滚,轻声唤了一句,情意缱绻。他眼眸凝在她身上,脸侧也不自觉涌起热气。
“都是我不好。”
他抱人进内室,吹灭灯烛,放下罗帷。
昏昏暖帐中,眉蹙唇暖,气馥肤玉,此即是高唐。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薛时依只觉情事真是漫长又磨人,她好想夺灯诘问郎君,知不知分寸。
等到好不容易叫了水,稍作休息,陆成君又要凑过来。
她真吃不消了。
望着他兴致盎然的眼,薛时依默默地亲亲人,算是安抚,然后毫不犹豫地扯过被褥拦了他,一如昨晚合眼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