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记得几岁的时候屋东头还码着一箩筐一箩筐的吊水瓶,还有冬天的时候用吊水瓶灌热水暖身体很有用。
我妈跟我爹,为了生一个耀祖,年轻的时候天南海北地带着我跑,或者说是逃跑。
到一个地方稳定不到一年就会搬走。
我是在二年级的时候在上学的路上,被车撞到了一条腿之后,才被送回家当了留守儿童的。
和许多人一样,这没什么,不过我总是想起许多件事:
母亲和父亲没有在奶奶爷爷那儿给我留生活费,我全仰仗着奶奶和爷爷的脸色活。
她高兴了,我晚饭能多两块红芋头;爷爷赌牌输钱了,她就板起张脸,我晚饭就喝红芋水。
家里有电视,但都是在晚上播放些曲艺。
电视里热播的黑猫警长、神厨小福贵等,我是在邻居家看的,没完整看过一集过。
至于零嘴,更是没有。
我身量不算高,三年级从外地转学回来的时候,走路上被同一个小学的女生拦下来,说那路是她家出钱修的,不让我走。
上学快迟到了,我对她说:“你让我过去吧。”
她仍是不让。
三九天,我看了看冬天结冰的河,她也看了看结冰的河。
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从河沿慢慢滑下去,在河面上站稳,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女孩在岸上拍着手笑,说我好像狗熊。
还说我爸好像狗熊,赌博欠她爸的债不还。
我当作没听见,脚下的冰欲碎不碎。
等我爬过属于女孩她家的那一块路段的时候,手脚酸,身上全是汗。
女孩堵在河沿边,我往哪儿爬,她就往哪儿堵。
堵到我没力气了,身体一卸往下倒,脊背砸开了三九冬的冰冻,头和脚伸在洞外头,没全落下去,
女孩拍拍手背起书包上学去了。
我挣扎动弹,像一个蠕动的虫子,一抬手,凉到热的河水就像我被刺破的脓水般淌了出来。
蠕动的虫子也是生命,它继续振作,我侥幸爬了出来,像蝴蝶破茧那样。
到了学校,进校的大门已经锁上了。
我不敢喊人来给我打开,也不敢就这样回家,走到田地里的桥墩下,估摸等到放学的时候,才散散地走在三三两两的人群后头回家。
回到家后,似乎是老眼昏花的奶奶爷爷没看见我湿着的衣服,我也没心没肺地吃了一碗半干菜面条。(好吃,我到现在都想着)
又一年暑假开学的时候,第一节课老师让拔校园里的草。
我蹲下身体,自有记忆起,我就与各种杂草为敌,奶奶带着我,征战南北——
大爹家的玉米地里去过,小叔家的大豆秧里去过,雇主家的桃园里去过……
我天生是杂草的天敌。
我潜心在草丛间,没一会儿,便把我那一片的草都拔净了。
我扭头看向老师,老师扭过脸去。
我又拔了比别人多几倍面积的草,又回头看老师,老师背手扭脸。
上课时,丁老师说:“有一场考试,要到镇上参加,有想去下课之后到办公室找我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