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洲之外,康国虎狼之军环伺,如黑云压城般形成合围之势,虽说淮王已经代表大虞签订了和平共处、边关互利贸易的协议,但是对手握兵权的将军们而言,真正的和平,从来不在那些苍白的契约上,而在于麾下能征善战、铮铮铁骨的强军劲旅上。
而对敌方兵力和作战地形的掌握,又是主将手中的利器。
探测军情和测绘地形图,都是斥候的工作任务。所以说斥候是一支军队的排头兵也毫不为过,裴文筠在安州边境的工作就是负责训练和指斥候的,安远将军如此布置,也算是知人善用了。
军事地形图的绘制,除了要测绘基础的地形图,比如原有的地物地貌,山川河流森林村庄道路这些,更要极力准确的标识出一些相关的军事构筑物分布,有天分的将领能从一份详尽的军事地图上分析出对方军事指挥的作战思路与方针,从而制定出针对性的调兵遣将的策略,大大把握住战局,对赢取战争胜利至关重要。
暮秋的高原上,朔风裹挟着沙砾呼啸而过,裴文筠身着官服,骑在马上,眉头紧锁。他身旁的侍卫李勇忍不住开口:“大人,我们这几日风餐露宿,实在辛苦,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半日?”
裴文筠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军情紧急,地形不明,如何能安心休息?唯有实地勘察,才能为将军分忧,才是大虞边境安定的长久之计。”
一路上,裴文筠带着一众随从翻山越岭,他们背着测量地形的工具,用改良的指南针测出方位。每到一处险隘,便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山川走势、河流流向。他令人丈量距离,记录方位,还常常拿出笔墨,在纸上记录下地形地貌的特征,嘴里还不时念叨着数据。年轻的书吏陈墨好奇地凑过来:“大人,咱们这般细致记录,先前从未这样干过。”沈括笑着解释:“陈墨,这山川地势,是行军打仗的根基。若能将其详细呈现,日后调兵遣将、布防守卫,便能事半功倍。”
回到临时驻扎的营帐,裴文筠望着桌上密密麻麻的记录,陷入沉思。如何能将这些复杂的地形更直观地展现出来呢?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他。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一幅狭长的军事地形图绘制完成了,但康国部队驻扎的边境线处,有一处被密林带围绕的屯兵点并未勘测,图纸上那里是一片密林轮廓。
另外,裴文筠认为这种平面的地形图,不利于将领观摩分析,普通的兵士有不识字的,甚至根本看不懂那些文字和符号,更别说分清方位了。他觉得必须有所革新,制作立体的地图。
他在斥候堂中提出要制作一种立体的地图,按照缩小的比例关系来制作地物地貌,山川河流村庄道路这些,与实际样貌十分相似,观摩之人能十分容易看清楚地理要素的相对位置,对作战现场的地势运用更有优势,在兵力部署上决策会更加合理,调兵遣将的时机和路线选择上也会更准确。
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时,有人哈哈大笑,认为自古以来就没见过与实物一致的地图,有人陷入沉思,觉得这个实在难几乎不能做出来。
在裴文筠外出忙碌勘测的这几月,梨溶月沉迷于木字,她计划把裴文筠给她的那本字典上的字全部篆刻出来,主要目的是为了练练手劲和手指灵动性。如周文筠告诉她的,她不能总是启动系统武器库来骗过系统,这种游戏会通过数据运算出来她的行为而增加游戏的难度。她试过的武器里面,针是最好用的,不会致命,但是会立即生效,让对方大幅度的降低攻击性,且系统一银针一袋会有几十只,还方便携带。
裴文筠多日未曾回来,刚一进门,便看见梨溶月趴在院中的桌子上忙碌着,只见她似乎是听到动静,抬头便看见了他。
在出的前几天,她知晓了他的出行计划后,便缠着他带上她一起出去,但是他知晓出至野外勘测地势的艰辛和危险,不希望她再次涉险,就坚决的拒绝了她。
走的那几天,她都不愿意开口与他说话,多日不见,裴文筠以为她还在生气,便对她微微一笑,化解尴尬。
却见她迅的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如同一朵白色的玉兰花一般,笑靥舒展开,纯净而又灿烂。
深秋的风,吹落一片片胡杨树的黄叶,飞落到她的裙脚边,她轻快的跑到他身边,从这种溢于言表的愉快情绪上,裴文筠看出了她早就忘记了前段日子的不快,真好,她不记仇!
“呀,你终于回来了!”她高兴的望着他,忘记自己居然抱着他的胳膊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差不多完成一半了,大家都很累了,先休整几日。”仔细看看,裴文筠清俊的面容上确实有些憔悴。
“你还要出去吗?”他很高,又瘦又高,梨溶月抬头仰望着他,“你是不变瘦了?”
裴文筠担心她又要缠着他一起出去,“活都堆积在斥候堂呢,今晚不想了,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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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着急做什么?不给放假几天?”梨溶月自然不明白这种边境防范的重要性。
“边防任务重,责任又大,边防图成果一日不出来,一日便无稳妥保障,倘若突战事,指挥将领犹如睁眼瞎,有碍决策,贻误战机,这些都是我所担忧的,所以,我得要尽快完成。”
“你说的都对,只是你们这样太辛苦。”她不禁想起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国度,那里没有战争的威胁,对比眼前的这个普通人,她就从未有这份操劳心。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放在任何时间任何环境都对。”裴文筠又补充了一句。
“可是我的家乡是和平的,没有战争,人们不操心这些争斗,享受生活就行。”梨溶月觉得他说的太绝对了。
可是裴文筠似乎不相信,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你的家乡应当是比这里富裕的,人们的生活更加舒坦安逸的,但是肯定有争斗的,只是你年纪尚小,未必知晓其中厉害。”
“哎,你怎么这么武断的说呢,我自己的家乡我还不如你了解吗?”梨溶月有些不服。
裴文筠笑笑,“你同我说过,你还是个学生,并未真的入世,很多道理,书上讲一半,世道讲一半的,何况,你还未好好读书,大半精力投入到跳舞上了。”
梨溶月知他这么说她也是事实,可是就是认为他说的不对,她哼了声,不悦的看着他。
他刚回来,几句话又惹毛了她,心里十分抱歉,但还是坚持己见,“真如你所说,你的家乡那么好,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么的不可思议不是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还记得你大哭的样子。”
梨溶月本来已经背过身,不看他了,听他毫不留情揭她的还未结痂的伤疤,生气的转过身,杏眸闪着光泽,如剑般直射他的眼眸,“那是另外的事情,与我们说的主题不相关!”
“怎么不相关了,你不是被人设计了?虽然你不愿如实相告,但是我也能猜测出,而且这个设计并非你口中的那个人一人之力所为,他们为何设计你?真相如何?这背后极为可能就是两个集团利益的较量。”裴文筠今日不知为何,偏要都说完,“我就不信,你闲暇没有思考过这些。”
“我?可是,我不过就是一个爱跳舞的学生,我没有那么重要,背后也没有你说的什么集团,你说的不对!”梨溶月现眼神杀不死他,就又转头不看他了。
“溶月,”他转到她面前,正面直视她,“溶月,自从你我相识,你从京城追我到安州,你屡次要杀我,到现在我们共处一室。我因你思考过很多事情,甚至有时候怀疑是上天的捉弄,让我救下你,给我这个麻烦,可是我偏偏不愿意相信上天,我自小就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天对谁都一视同仁,偏爱和厄难都不是上天的原因,这背后肯定有缘由,不过我们实在太过渺小,参悟不透。”
梨溶月知晓他说的,也很信任他,毕竟他救过她的命不止一次,也毫不吝啬的出钱养活着她,给她安全有保障的日子,作为朋友,不论是哪里,这样的朋友都是难得的。
“既如此,那要怎么办?”梨溶月想不到答案。
“多读书,多思考。”裴文筠正视着她的眼睛,那杏眸圆圆,扑闪的睫毛如蝴蝶,他似乎升起一阵成就感,忍不住布道解惑,“你我立世,想要安身立命,需习得活命的本领,此为术,出世入世,需掌握人情世故,方能如鱼得水,此为理,而参悟宇宙规律,知晓日月星辰运行,方晓生命及世俗一切运作模式,便能得道。”
梨溶月从未听过这样深奥的话,十分费解,扑闪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只是接不上话,或许脑子还未转过来。
裴文筠笑笑,看着她困惑又可爱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可能是因为话说得太多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亲昵,“这些本不该你想的,女儿家,随心所欲过日子,就是幸福,想写诗想跳舞想刻字,都可以。”
他拿起桌子上摆放的木字,端详着,一些做的不好看,但是也有一些还是值得夸赞的。
梨溶月拿过来他手中的木子,“既然晚上不用去加班,我们一起做饭吃,你不在,我都没吃过好吃的了。”
裴文筠笑着望着她,两人一起去厨房,“张记面馆味道还可以的,不喜欢吗?”
“吃厌了!安州就这么大,就张记面馆门面过得去,但是也不能总是吃,也不好吃了,我想吃你做的菜。”
进了厨房,看见灶台上蔬菜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这些是你收拾的?”
“当然不是!今日是李二哥送菜时来拜访的,他把不新鲜的给带走了!”梨溶月随手拿起个甘蓝递给裴文筠,“我一个人在家,你不应当让人日日送菜,我消耗不掉那么多,会浪费。”
“不会浪费的,我交代菜市了,每天送,每天换。”裴文筠接过甘蓝。
“啊?是你交代的啊?那多浪费银子!”梨溶月惊呼,她知晓安州的菜市,虽说安州乾州是边境,因开通边境贸易,物价稳定,但是蔬菜还是贵的,缘由在于这里耕地少,蔬菜稀缺,物以稀为贵,有的蔬菜价格甚至比牛羊肉还贵些,而裴文筠在外出之前,交代了菜市日日送新鲜蔬菜,确实有些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