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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舌战乡绅为驻堤1（第1页）

站在一片汪洋之上，裴文筠告诫自己此时更应当心绪安宁，找人重要，但是治理苏家圩更加迫在眉睫，这是他丢不下的任务，所以，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相信梨溶月，她能等他去救她。

船行水上，惊起一片捕食的白色鸥鹭，随意一瞥，就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景色，船身远去，回望在水中碎成金箔的夕阳，点点金光，点缀着五月的乡野，宁静悠然，如果不回到现实中，此番也算美景。

但是，如此乡野美景之下，其真实情况却是洪水泛滥，淹没大量农田，百姓逃难，街上多有饿殍。这就是裴文筠无法不羁凡尘的原因，他不能为救一人而丢下这些正在遭受苦难的人。

船家配合着他，按照他指定的路线行船。日薄西山，他合上手中的记录簿，收起炭笔，让船家靠岸。

船家是个佝偻着腰的老者，是苏家圩本地渔民，世代生活在这片水乡之中，他一边摇着桨一边抬头看裴文筠，他不知这个长相俊逸的年轻人，为何要包他的船一整天，但是他看得出来，他一整天未下船，不停的写着画着，是在认真的研究着什么。

“老伯，你们平日何以营生？打鱼吗？”裴文筠遥看落日，与船家闲聊。

“嘿！这年景光打鱼怎么够养活一家老小呢？”船家叹息，“这里靠近江州，也算是鱼米之乡，人口很多，但是别看这苏家圩水美景美，可是年年涨水，养鱼啊都养不住，所以啊，平日我们家也种些菱角，秋季采摘了，拿到街上去卖，一些餐馆会收，松州城里的大户人家有时也买得多。”

裴文筠先前看过水面上有漂着一些绿色的菱角苗，数量不多，想着是否野生的，现在看来，估计是大水冲走了，刚好不远处就有一片，他指着那些，“老伯，那些是人工种植的还是野生的？”

“这苏家圩的水里野生的都留不住，那些是渔民养的，今年洪水大，前面宁州下暴雨时候，这里也在下雨，大大小小的湖泊连成一起了，都不知道飘哪去了，你看这些有根的菱角都能被冲走，何况养鱼呢，水大了圩田都能连成汪洋，养不住的，苏家圩西边还有白水河，虽说那边地势高，又相距几里路，但是水大时候，这里一样涨水。”

“这么说，这苏家圩被水淹也是白水河泛滥造成的？”裴文筠有些不相信，按照他之前的想法，白水河不会直接在陆地上联通苏家圩。

“往年涨水没有今年大，白水河不会泛滥，但是苏家圩也不知是触犯了水龙王还是咋的，连年洪水，今年雨水实在太多了，东湖那么深水，今年都装不下了，听说溃堤了淹了不少庄子，我们这里，白水河水位高时候，确实淹到了苏家圩，但是苏家圩在这之前已经过洪水了。”

原来如此，老船家的话再一次证实了裴文筠之前的推测是对的。苏家圩涨水主要原因就是地下暗河与白水河相连通，只要白水河的河床水位上涨高过地下暗河的潜水位，苏家圩就涨水。

“老伯，年景好的时候，你们打鱼加上养殖菱角，日子够过吗？”

“这年头，那有什么够过啊？年年忙碌，年年忍饥挨饿，我那今年初出生的小孙子都快半岁了，一直没有一件衣服蔽体，天冷时养在破被褥里，想着等秋天卖了菱角扯身新衣服给他，唉！现在一眼望到头，还能扯啥衣服啊。”船家说着默默抹了把眼泪。

裴文筠来时只带了一身衣服换洗，现在放在松州府衙安排的驿馆房内，他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还有件外袍，便脱了下来，“老伯，我这件布衫有些旧了，不嫌弃的话，就回去洗干净给你小孙子改一改，能做一套小褂子和裤子了。”

老者泪水刚擦干，就看见裴文筠把衣服递到了他眼前，他赶忙拒绝，“哎呀，客官老爷，使不得使不得。”

裴文筠并不作虚，直接塞到老者手中，“拿着吧，老伯，这样的衣服我多着呢。”

船家拒绝不了，感恩戴德的收下了，一个劲的谢着裴文筠。

快要上岸了，裴文筠又问了船家一句，“既然连年奔波劳碌，还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为何不种地呢？”

船家被裴文筠的话说笑了，“客官老爷，你看这苏家圩能种地吗？鱼塘都搞不了，怎能种地？我们啊倒想种地哩，约摸五十多年前，听说这里有大片农田，种地为生的人还是大多数，但是这些年水淹面积越来越大，种不起地啰。”

“原来如此啊。

船家指着眼前的一大块水域，“这里，这里，还有那个方位，在上十年前都还有房子的，现在都是水了。”

“既然种地比现在好些，那为何不修闸筑堤治理水患呢？”裴文筠不解。

“唉！我们这些老百姓虽世代生活在这里，可是我们不是这片地的主人啊，这里是苏家的。没有苏家治理，我们这片所有人凑家底也凑不出来一道闸啊。”

“那你们就去找苏家啊，让苏家来修啊。”

“苏家确实来修过，你瞧，那些残缺的堤坝就是苏家前年修的，缝缝补补不济于事，该淹还是淹，哪年都少不掉。”

“那是苏家不尽心尽力，若是尽心尽力了，怎么治不好这水患。”

“苏家是高门大户，这偌大的苏家圩，只是他们苏家的一小块地，据说不过他们苏家的一个分支住在松州，那城里的老爷有好房子住着，好饭吃着，怎么会体恤民间疾苦，况且治水患还要花大把的银子，他们哪舍得啊。”

裴文筠明白了，不是水患治不好，而是松州没有想过要治好。

几日后，裴定檀、裴文箬带了一小队人背着表杆和堪舆用的仪器赶过来，裴文筠已在松州县衙拿到了地方志和地图，他早已经初步绘制好了苏家圩一带的地图，并在地图上标识好了要勘测的点位，现在正在县衙里给裴定檀讲解行走路线，尽量减少勘测误差。

陈达带人过来送干粮水壶。

“裴大人，有劳你了，本官代苏家圩的百姓感谢裴大人。”陈达满脸笑的对裴文筠作揖。

裴文筠正忙着，分不出功夫理他，看了他一眼，只是点点头。

陈达一时无语呆住，稍后尴尬之色显现在脸上，他转身命衙役把送来的东西放好，自己就出了府衙院子，苏家请他的人早已立在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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