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钟鼓声刚落,殿内尚未散尽的朝官们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御史台监察御史李嵩手持朝笏,大步出列,锦袍下摆扫过金砖地面,出细碎的声响,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陛下!臣有本要奏!”李嵩躬身行礼,声音洪亮,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站在文官列的工部尚书万德邦,“八品昭文馆编修裴文筠,丁忧期未满,亦未与那梨姓女子完婚,却私自带其同住于上林庄园,日夜相处,毫无避嫌之意!此等私德败坏之举,实乃朝堂之耻,士人之辱!”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裴文筠被钦点入京治理淇水入京的运河,最近又因为他的未婚妻被淮王认成先前成婚时出意外失踪的王妃,这个瓜可谓是从朝堂吃到民间,很多人都知道。
皇帝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面色平静无波,只淡淡道:“李御史,裴文筠不过是八品小官,丁忧期间的私事,值得你在早朝之上专门来参奏吗?”
“陛下此言差矣!”李嵩立刻抬头,语气愈激昂,“臣以为,为官者当以德行为先!裴文筠因治水的功劳被百姓爱戴,却行此逾矩之事,分明是徒有虚名,德不配位!他既敢无视礼法,日后若得重用,岂会忠于陛下、忠于朝堂?依臣之见,当判其流放之刑,以正纲纪!”
话音刚落,工部尚书万德邦立刻出列,拱手道:“陛下,臣有不同看法。李御史虽心系礼法,可裴文筠前番带人在苏家圩退湖还耕,当地百姓联名上书表其功,此等功绩,朝野皆知。流放之刑过重,恐寒了天下有为之士的心啊。”
他话锋一转,看似为裴文筠求情,眼底却藏着几分算计:“裴文筠既在丁忧期,不如就让他回祖籍继续守孝,待期满之后再议任用。至于他与梨姑娘的事,可令州县地方官严加监管,确保他守孝期间安分守己,不违礼法。如此既顾全了律法,也念及了他的功绩,岂不是两全之策?”
这番话听似公允,实则暗指裴文筠确有私德问题,不过是“功过相抵”罢了。不少官员暗自点头,觉得万德邦的提议既给了皇帝台阶,又维护了朝堂体面。
就在此时,枢密使梁文焕缓步出列,银须飘动,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万尚书此言,臣不敢苟同!”
他手持朝笏,目光扫过殿内,朗声道:“裴文筠的丁忧期,并非他自行中断——此前宁州暴雨天灾,当地知县抗灾不利,致使百姓围攻县衙,是裴文筠临危不乱,组织当地抗洪抢险,今年大虞多雨水,多地受灾,宁州当前,若当时宁州局势没控制好,各地百姓效仿,那岂不是天下大乱?是陛下下旨‘夺情’,召他即刻出仕治水,这是满朝文武都知晓的事!如今水患已平,却要因些许捕风捉影之事,将他贬回祖籍监管?这岂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过河拆桥之举?若陛下真如此做,日后再有急难之事,谁还敢奉诏出山?”
梁文焕是三朝老臣,执掌三司多年,说话极有分量。他一番话出口,殿内的窃窃私语瞬间停了,不少官员纷纷颔,觉得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太子见状,也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梁大人所言极是。儿臣亦曾听闻,裴文筠与梨姑娘早已定下婚约,只待丁忧期满便成亲。前番淮王殿下强行掳走梨姑娘,欲行不轨,裴文筠护着自己的未婚妻,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所谓‘同住’,不过是他担心梨姑娘再遭不测,多加照拂罢了,并无任何越矩之举。”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更何况,梨姑娘在前番勤政殿对质中,已受了诸多委屈。若此时再因无凭无据的传言责罚裴文筠,岂不是让天下人觉得,我皇家只许淮王犯错,不许他人护己?”
皇帝闻言,眉头微蹙。他心中清楚,李嵩虽是自己的喉舌,这次背后定也受到了淮王指使,前几日太后宴请,淮王竟趁乱掳走梨溶月,虽被及时拦下,罚了他半年的禁足。如今淮王怕是憋了一肚子气,才煽动御史台来参裴文筠。
可御史台本就有监察百官之责,李嵩的话虽有偏颇,却也占着“礼法”的名头。皇帝沉默片刻,道:“李御史,你说裴文筠私德败坏,可有证据?”
李嵩立刻道:“陛下!裴文筠除了让那女子住进他的府邸上林庄园,还有月溶坊的百姓都能作证,裴文筠与那梨姑娘日夜共处一室,形影不离!这难道不是证据?”
“荒谬!”梁文焕立刻反驳,“月溶坊是梨姑娘的产业,裴文筠不过是偶尔前往探望,何来‘日夜共处一室’之说?李御史既无实证,便凭传言参奏同僚,这难道就是御史台的行事准则?”
李嵩被怼得脸色涨红,却仍不肯退让:“梁大人,您怎能偏袒裴文筠?若人人都像他这般,无视丁忧礼法,私自带女子同住,朝堂纲纪何在?”
“我并非偏袒,只是讲求事实!”梁文焕寸步不让,“裴文筠是奉诏出仕,并非擅自中断丁忧;他与梨姑娘有婚约在身,照拂未婚妻亦无不可。李御史若仅凭猜测便要定他的罪,未免太过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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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殿内的官员也渐渐分成两派,一派支持李嵩,认为当守礼法;一派支持梁文焕和太子,觉得裴文筠并无大错,且有功在身,不应苛责。
万德邦见状,又上前一步,假意劝和:“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必太过僵持。裴文筠治水有功,可私德之事也需查证。不如就让御史台去查,若真有越矩之举,再依律处置;若只是传言,也能还裴文筠一个清白,免得伤了君臣和气。”
他这话看似中立,实则是将皮球踢给了御史台——朝堂上的大臣都知道,这次是淮王搞的事,让御史台去查,结果可想而知。
太子立刻道:“父皇,不可!御史台由李御史牵头查案,难免有失公允。若要查,当由三司与御史台共同查证,方能确保公正。”
今年春夏皇帝生了重病,身子本就不好,精力不济,他揉了揉眉心,心中早已没了耐心。他本就觉得,裴文筠一个八品小官,不值得在朝堂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可御史台揪着不放,太子和梁文焕又极力维护,若处理不当,怕是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朕看,此事就依万尚书所言,让御史台去查!”
太子一愣,正要开口劝阻,却被皇帝用眼神制止。皇帝继续道:“李御史,朕给你十日时间,若查到裴文筠确有越矩之举,朕定不姑息;若查无实据,你便要为今日的诬告,向裴文筠赔罪!”
李嵩心中一喜,连忙躬身:“臣遵旨!臣定当查明真相,不辜负陛下信任!”
梁文焕却皱起眉头,道:“陛下,御史台单独查证,恐难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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