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止住笑,又补充道:“那村子的位置我记得清楚——从京城出,约摸三天路程,可那里距离西州也有三天路程,山村名叫甘家坳。他们家院子门口有棵歪脖子枣树,很好认。”
暮色渐浓,院角的灯笼被仆人点亮,暖黄的光透过纸罩洒在两人脸上。裴文君看着黎容月兴致勃勃的模样,指尖在茶盏沿轻轻摩挲,心中已有了主意:“明日一早就派得力的人去寻。若真能找到这位甘先生,新历的节气校准、日月行度推算便多了几分把握——这正是咱们眼下最缺的人手。”
黎容月见他认同,脸上笑意更浓,伸手拨了拨灯笼垂下的流苏:“对呀,若是有用之人不是正好!哎?你今夜怎么回来?”
裴文筠抬手将落在她颊边的碎别到耳后,眼底带着暖意:“想你。”
晚风拂过庭院,梧桐叶沙沙作响,灯笼的光晕在地上晃出细碎的影子。
梨溶月走过去坐到他的腿上,望着温暖的灯光,她悠悠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相信命运吗?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经历呢?我们两本不可能有交集的,更不会…唉!我干嘛要和一个古人谈命运!”
她意识到说的不妥当了,立刻转头看着裴文筠,尴尬的笑道:“我不是说你古…”
裴文筠不想再听她说话,只想吻她,他掰住她的脸,按下来稳住她,此时院中还有其他仆从在,她也不抗拒他,就那么乖巧的靠在他怀中,任他亲吻。
过了会儿,裴文筠松开她,轻声温柔的问她,“你还记得毗沙曼吗?”
听到这个名字,梨溶月身形一震,他扶住她,“无鬼山的雪崩是他干的,三月底时秦牧才抓住他的,之后就一直关在军狱司大牢里。”
“被关了两个月了?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梨溶月蒙蒙的问他。
“本不打算告诉你的。”裴文筠观察着她的表情,怕她对这个人还有心理阴影。
暮色像被揉碎的金纱,慢悠悠铺满上林庄园的庭院。廊檐下的红灯笼已逐一点亮,暖红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淌开,映得墙角新开的石榴花愈艳艳。晚风裹着槐花香掠过,卷起几片落在石桌上的花瓣,轻轻打着旋儿。
梨溶月从裴文筠腿上起身,走到院中那尊青釉铜炉旁,手里捏着支银簪,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炉中尚未燃尽的炭粒。一截火星溅在手背上,烫得她指尖蜷缩,却只是咬住下唇没作声,任由那点淡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裴文筠的声音穿过暮色传来,伴着槐叶沙沙的轻响,“明日巳时要送他走了,下午秦牧来找过我,说毗沙曼要求的,想在临行前要你见一面。”
梨溶月猛地抬头,银簪“当啷”一声掉进铜炉,撞得炭火噼啪作响。红灯笼的光映在她眼底,瞬间燃起一簇怒火,原本莹白的面颊因激动染上薄红,嘴角却扯出一抹极冷的笑:“这个坏蛋!他还敢见我?就不怕我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裴文筠走上前,见她双手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得几乎要掐进掌心,便放轻了语气:“溶月,先稳住心神。”
“稳住心神?”梨溶月霍然起身,步步朝他走近,暖红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眼中满是质问,“你们为何要放他回去?直接杀了他,岂不是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裴文筠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火光,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不能杀。用一个毗沙曼,能换大虞西境至少十年安稳,这笔账,划算。”
“西境不是有安远将军吗?”梨溶月的声音陡然拔高,想起上个月与杨夫人的茶宴上,语气里满是困惑,“上次我碰到安远将军妹妹韩氏,她还拉着我的手谢你,说你在陛下面前为安远将军求了情。”
裴文筠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淡笑,那笑意却没抵达眼底,反倒透着几分深不可测:“她的话,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角缀满花苞的石榴枝,缓缓道,“陛下面前,我确实为安远将军说过话。但你可知因由?若不如我说的那样去取舍,只怕大虞西境现在已不能安稳,他的先夫人韩氏与万氏,本就是姻亲。”
李容月瞳孔骤然一缩,眉头拧成一团:“姻亲?”
“没错。”裴文君走到廊下,指尖拂去肩头落的槐花瓣,声音低沉,“安远将军过世的夫人,是万氏族人,与太后还是同族姐妹。陛下要拿怀王时,他早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暗中早有动作。”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梨溶月,借着灯笼光能看清她脸上的震惊:“但天赐良机,在捉拿淮王前,秦牧正好抓到了毗沙曼,也正因为毗沙曼在我们手里,才能和安国边境军队谈妥条件。把他送回去,那边便会答应牵制安远将军的兵力——怀王谋逆能这么快解决,全靠这层牵制。否则,京城西郊集结的叛军,绝不止那点规模。”
梨溶月僵在原地,脑海里不断回放韩氏当时温柔和善的模样,那些感激的话语此刻想来,全不作数。她垂眸看着自己被烫伤的手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我还以为,韩氏说的都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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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不重要。”裴文君语气平淡,“以她话里的字面意思,倒也没说错。”
梨溶月猛地抬眸,眼中满是担忧:“那把毗沙曼送回去后,安远将军要是联合康国边境军队倒戈,攻打大虞怎么办?”
裴文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神坚定如铁:“他没机会了。云州的军队已往南下,秦牧以护送之名领兵过去——安远将军府,很快就要换姓了。”
梨溶月沉默了,她走回铜炉边,弯腰捡起那支银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簪头的缠枝纹。红灯笼的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晚风裹着槐花香拂过脸颊,她却像没知觉般,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决绝:“见,为什么不见?”
她抬眸看向裴文筠,眼底的怒火已褪去,只剩一片冰冷的清明:“他手里攥着的,不止李池的命,还有安州的李勇大哥!既然他主动要见,我便去会会他,看看他想说什么!”
裴文筠看着她眼中的坚定,便也不再担忧,缓缓颔:“好,明日我会安排见面。”
梨溶月没应声,只是低头重新拨弄起炉中的炭火。银簪在炭粒间反复搅动,火星簌簌溅起,落在她手背上那道未消的红痕旁,她却像浑然不觉,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裴文筠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心头微沉,迈步走过去,伸手轻轻攥住她持簪的手腕,将人拉到离铜炉半尺远的地方。他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语气是难得的软和,连目光都放得柔缓:“他都不重要,不可留在心间。要是让你夜里为此做噩梦,我心里也会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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