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行宫安插线人的人,和如今转扣官银之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子看萧玠一动不动,正要捧药叫他喝。猝然之间,萧玠捉住他手腕急声叫道:四品以上的命妇名册,我前几日要的,有没有找到?
阿子忙道:昨儿送来了,您别急,奴婢这就去拿。
册子一经奉上就被萧玠抓在手中,他迅翻看几页,突然在一页定住。阿子听到纸页哗啦哗啦作响,声音像病树枝头枯叶抖擞。萧玠低头使劲地瞧,有些茫然地抬头,像要说话,却有什么东西先于话语出口,把满册封号喷红。
***
萧玠感受到雨水,如同机杼间的丝线,密密麻麻打在他身上,他身体出树枝树叶沙沙震颤的声音。不远处一群人站在雨中,雨打蓑衣声后,有人开口,像个中年男人:真的要拔?
萧玠隐约看见他的形容,长须方脸,四十岁上下,穿一身缝绣鸟雀的宽袍,是官袍。田埂头的大雨里居然站着个穿官袍的男人,而听他的语气,像在征求什么人的同意。
对方说:拔。
像个青年人,或者少年,很年轻,但很威严。
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那男人道:可庄稼才抽了穗潮州已经两年没种出过粮食了!
青年说:等稻子熟了,这些人的尸骨已经烂了一个月。使君,树根已经刨尽,孰轻孰重。
一世界只剩下大作雨声。
男人似乎挥了挥袖,身后壮丁数十,却没有一个人动。终于,那青年迈开步子,率先冲萧玠的方向走来。萧玠现,他穿的是一双被雨水沤烂的草鞋。
他在萧玠面前蹲下,气息没有任何起伏。一个闪电打落,萧玠看清了他毫无血色的脸。
下一刻,年轻人面无表情地,一手掐住萧玠脖颈,一手从腰间抽出
一把镰刀。
萧玠浑身一抖,听有人哭叫道:醒了,殿下醒了!
他睁眼,见阿子跪在榻边泪流满面,太医正将金针从他眉间旋出,面色却十分凝重。
萧玠试图开口,觉已经哑了嗓子:太医,我怎么了?
太医声音有些异样:殿下奉皇四年遭逢虎祸之后,臣曾经为殿下诊脉,做过断言。
萧玠隐隐觉得不好,说:是,陛下瞒我,但我还是听说了。太医断我寿限在及冠之年。
此话一出,太医神色更加古怪。萧玠按理推断,他本该讲一些宽慰安抚之语,但太医却往后膝行两步伏身于地,连声音都颤抖不已:臣万死,或许是臣医术不精,但臣为殿下把脉已见油尽灯枯之象!
许久,萧玠才张开嘴,疑问道:油尽灯枯,我吗?
太医头埋在臂间,不敢应声。
萧玠问:我连二十岁都活不到吗?
太医声音有些扭曲,只怕只有一年之限了。
一道无声的霹雳炸响。
一年。
萧玠坐了一会,脑中有些空,可是可是我只生了这一场病,退热也很快,我平日也在吃药我只是一时心急,觉得胸口有些堵,我的身体没有坏到这个地步不信你问问尉迟将军,我刚刚还同他说话呢。
阿子听不下去,跪着去拉太医手臂,哭泣道:太医,您是不是看错了,殿下热之前没起什么症候,清肺的方子也一直在吃,今年春天都没怎么咳嗽,明明向好了怎么,怎么病了两天就
太医问:殿下近日是否惊悸忧虑过甚,夜间有没有盗汗,痰里有没有血丝?
萧玠道:我之前也这样,气候一干,有血丝也是常事。
太医道:臣再问殿下,看过去的诊方,殿下称近两年再未过噩梦,是否属实?
萧玠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下去。
太医又道:殿下有没有凭空见过人?或者是之前的情景?
我萧玠呼吸急促起来,我
这是癔病或错乱的前兆,不仅在乎精神,还主管五脏。殿下脏器本就育不好,当年是受虎祸所累,如今经年虚耗,已成蚁穴,又受热毒刺激,方成当今之溃。太医颤声道,殿下,你怎可讳疾忌医至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