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虎离山!
几乎是萧玠惊呼出口的同时,萧恒也出声音。
他始终盯着王云楠的脸,似乎目光一拔,那张脸立即就有两个窟窿。
他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觉得,我就是虎呢。
王云楠两根烧火棍一样的粗眉毛往上一跳,一闪神,正对上萧恒眼睛。
那双眼黑得像没有瞳孔,人影投进去像两道竖瞳一双蛇瞳。
那条扮作皇帝的黑蛇说:金吾卫已经把守城门,上林苑一直有禁卫埋伏。不管你是想去上林动秦政君,还是在我眼前动太子,都是做梦。
萧恒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他看到了萧玠手上的伤口。他眼神一动,萧玠忙把右手缩回袖子,跟着他低头站起来。
这时,王云楠手往外一摊,镣铐哗啦一响。他声音轻松:臣缧绁在身,不能全礼。暂且用十八条性命,恭送陛下了。
萧恒猝然回头,声音寒气森森:你什么意思。
油灯光线四射,王云楠终于看到萧恒微微颤动的瞳仁。他满意道:陛下十年前拔尽秦楼楚馆,扬言要为天下女子打碎脚镣,但陛下真的以为,大梁上下,再无花柳了吗?
萧玠还没反应过来,萧恒已经大步跨上前,揪住王云楠的领子把人提起来,你知道,我能叫你生不如死。
这是一个太近的距离,如果是两头野兽,下一刻就能咬断对方的喉咙。现在萧恒的手再往上挪动一寸,同样能扭断王云楠的脖颈。
王云楠轻轻嘘了一声,他眼中,油星一样的火光跳动。
他说:我当然知道。但不着急,我想陛下一定百思不得其解。你明明扫净了妓馆,这些年一直在大力整治暗娼,为什么仍有遗毒留存?陛下不想知道,这些女孩究竟是怎么送过来的吗?
他嘴巴凑在萧恒耳边,萧玠依稀辨认出,他说了三个字。
下一刻,他看到了父亲骤变的脸色。
短短的一句话,像甩到萧恒脸上一个巴掌。萧玠甚至听到那记清脆的耳光声。和他一样,王云楠也在端详萧恒,低低笑道:臣在聚众之前下了命令,如果天亮之前臣回不去,就让她们跟臣一起做泉下之鬼。陛下,十八个女孩儿,如花似玉啊。
萧恒看上去已经平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欺君。
王云楠笑道:陛下一个苦劳力,不是做赌徒的料。
萧玠身体有些颤抖。
真的要被他这么拿捏?
但如果不放过他,那些女孩儿
他神思未定,突然听见一声闷哼,正看到王云楠左手拇指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下。萧恒头也不转地厉声喝道:传令大理寺全部公员,立即审讯附逆徒众,禁卫从旁协助,务必撬开他们的嘴刑具!
王云楠终于放声大笑。
他笑得很瘆人,夜枭一样长一声短一声地叫。萧玠起了一身栗,见王云楠逼近父亲耳朵,但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咱们最最正义的陛下,你更是个聪明人,你要知道有正就有邪,有昼就有夜,有白就有黑,有光就有影子。
一切远没有结束。一切永不会结束。他叫萧恒,重光。
一股血箭当面射出。
王云楠仰面倒地,脸带笑容,一条断舌从他嘴里跳出来,摔进血泊,像半个刚割下的鱼头。
萧玠并不了解父亲的字背负着怎样沉重的血债。他不明白王云楠何以这样亲近地称呼父亲,而父亲听见这两个字后,又何以失控到手臂颤抖。但这种失态不过一瞬间。
紧接着,父亲喝道:阿玠,你出去。
萧玠依言离开,但躲在墙后探出头。他看到父亲迅揪住王云楠的头,右手飞快一划,提着人头站起来。萧玠浑身都有些软,见父亲将刀插回腰间,快步走向羁押附逆的牢房。
他愣了一会,等王云楠脖子断口涌出的鲜血流到脚尖,才醒过神般,拔腿跑过去。
这么短短一会,血腥气已溢出监牢,但没有人敢出一声惨叫。萧玠看到,王云楠的人头放在一条木椅上,依傍灯火,面冲众人,笑容可掬。一旁,父亲正丢掉手中一把弯钩形状的小刀,飞快对身边的尉迟松说:带一拨人守着,我去他院子那边。
萧玠忙走进门,道:我也去。
萧恒没工夫啰嗦,冲尉迟松道:送他回送他去他姑姑那边。也不管萧玠抗议,提步就走。
尉迟松嘀咕:姑姑双姑还在上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