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冷笑一声。
陈子元叹口气,也从旁边坐下,哥,我就问你,你要是在当场听他们这么说萧玠你忍得下去?
秦灼默然片刻,说:我这个年纪,不怕他们怨望。阿寄不成。
阿寄凶性大,脾气也冷,等他当政,我看也不是会圆融处事的。以后若有个万一,满朝都是他树的敌,谁帮他,谁扶他?我退一步讲,如果今天议论的是华阳,他把人打死了我不说什么,因为非议王亲是重罪。但议论阿玠他打不着。
陈子元也沉默一会,说:阿寄是不是猜到了?
秦灼不吭声。
陈子元想劝,也不知如何劝起,叹道:不过我没想到,他对萧玠这么上心。
他将秦灼扶起来,说:打了几个没教养的东西,还真跟自己儿子动气?差不多得了。臣今晚在家里炖笋锅,还请大王赏脸,带着殿下尝口新鲜。你儿子上回要吃桂花捶的米糕,院子里桂花开了头一茬他姑就全叫人薅了。不许不来啊,白瞎我一树好花。
不过当晚陈子元等来的不是他大舅子的人,而是要他立即进宫的旨意。他赶到白虎台时,宫人跪了一殿。秦灼坐在桌边,脸色冰冷。
陈子元四下瞧了瞧,阿寄呢?
秦灼敲敲桌面,陈子元看去,见是一张字条。上书十六大字:
出去杀人,杀完即回。安好勿念,静候佳音。
***
秦灼一封书信叫萧玠情况稳定了不少。等他精神见好,便要再去园子看《牡丹亭》。
沈娑婆有些了然,上次那折《幽媾》,是殿下自己想要看的。
萧玠窝在椅子里,低着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那么
淫卝荡两个字到底脱于他的教养,梗在喉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
沈娑婆叹口气,从他面前蹲下,说:殿下,《牡丹亭》可是前朝宫宴上都唱过的,是正正经经的好戏。它能光天化日地演,殿下就能光明正大地看。
他见萧玠不出声,将声音放得更缓,臣知道,殿下想看它,是想解开对风月之事的心结。但一切都要徐徐图之。
萧玠紧紧抓着扶手,哑声说:不行,沈郎,我要快点好起来。我得和之前一样我得比之前还要好。好起来我才能见到他,我才能去找他。
沈娑婆试图安抚他:你很害怕。
萧玠道:不面对它,我永远会害怕。
沈娑婆仍保持蹲在他面前的姿势,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问:殿下,你现在感觉男女之事会伤害你,对吗?
萧玠身体轻轻抖了一下。他把脸埋在手掌里,一下重一下轻地喘气,我知道它不是,但我
他听到沈娑婆离开,不一会又回来,接着,萧玠听到了琵琶拨动声。
是《凤求凰》。
这琴曲由琵琶拨来,少了几分缱绻之意,却平添不少哀诉之感。
萧玠抬起脸,先看到他快拢捻的手指。好漂亮的手法,在教坊老人里也是少见。这只手和这把琵琶,曾经把自己在城墙上的死亡边缘拉回人间。
他现在也在这么做。
萧玠轻轻闭上眼睛。
一曲毕,沈娑婆抚平弦声,说:殿下知道,这是相如琴挑文君之曲。
是。
殿下听来,感觉怎么样?
很柔和,很向往,很好。萧玠说,像爱。
是,爱。情卝色只是爱的一部分,情卝色的冲动是想要爱这个人的冲动,爱他爱到不知道怎样才好,只能把自己献出去,完完全全地袒露给另一个人。这时候的情卝色只是风月的皮相,是爱的外化。骨肉之合,也是肌肤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