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所不知,细柳营世世代代崔家军,但崔家到了这一代已经断了根。他们心中纪念,便向陛下特请旨意留了牌子。陛下向来敬佩怀化将军,特地开了恩旨,没有改组。但实际讲只是两块牌子罢了,就像许仲纪管着细柳营,不一样是咱们潮州营的主帅吗。
萧玠想起一事,对了,去年我去书请许将军进京,将军却半路病倒,不知如今将养过来没有?
程忠叹道:上次咱们还说起来呢。夏秋时候害痢疾要命也是有的,但他福大命大,到底撑过去。
程义也问:只听闻殿下来书,却不知请许将军进京,所为何事?
萧玠搁下筷子,王云楠谋逆案,可能使君和将军也有所耳闻。
程忠急声问:是有那老小子的行踪了?
萧玠缓缓摇头,我们后来查到,有人在民间拐贩妇女,专为贿赂王云楠这些高官。这条路子查到头,查出了小秦淮。
程忠犹疑:是大公?
不可能是他。萧玠声音有些紧,他人都不在大梁,十年没有打过交道,他贿赂这些官员有什么用?他如果真有此心凭他和阿爹和我的关系,用得着贿赂这些宵小吗?
程义看程忠一眼,给萧玠倒了盏热茶,安抚道:家兄不会说话,但绝非质疑的意思,殿下勿怪。那这桩案子现今可有进展?
萧玠摇了摇头。
他举起茶盏,轻轻啜饮,突然道:说起这案子,我还想起一件事。被拐贩的女孩里也有几个家在潮州,应当由卫队护送回家了,我想去瞧瞧她们。
程忠和程义对视片刻,没有一个人说话。
萧玠问:怎么了?
程义脸色沉痛,道:回禀殿下,潮州被拐妇女,一共救回来三个,叫月娥和叫蕙心的那两个被作践得忒不成模样人已经没了。
萧玠声音都打颤,没了?
他看向程忠,程忠咬牙点了点头。
萧玠问:还有一个呢?
剩下的那女孩叫黛娘,本不是潮州人。她家在淳州,但淳州去年了大水,她家里人也没能联系上,月娥的家人便领了她回来。但程忠叹息,末将派人送回她的时候她已经疯了。
一共回来三个,两死一疯。
黛娘但黛娘为什么会疯?她被解救时还没有被卖,至少还没有经历那惨无人道的折磨。送走她们时黛娘依旧恢复了笑脸,她穿了条水绿裙子,轻轻抱住萧玠。
那些女孩,比他大的叫他阿弟,比他小的叫他阿哥。黛娘依在他耳边说,阿哥,你要好好吃药呀,六哥同我们讲起你生病,笑容都是苦的。六哥说你爱放风筝,等你病好了,我们一块去放风筝。
她被救了出来,对生活还抱着那么大的期待,为什么会疯?
殿下?程忠的声音把他叫回神,怎么了?
将军,我想去瞧瞧她。萧玠不容置疑地说,现在,立刻。
***
月娥的父母是潮州普普通通的农户,靠玉升年萧恒分给的土地过活。家里有一头老牛,一驾犁车,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年纪最小的就是月娥。月娥爹卖了牛,给女儿在垄上置办了坟地,月娥娘哭坏了眼,每天就坐在屋门口,做些缝补,瞧瞧黛娘,再缝补。
黛娘真的疯了。
萧玠找到她时,月娥爹领他到那座小小的坟包前去。残阳底,黛娘仍穿着那条水绿裙子,光脚在垄上奔跑。
萧玠问: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月娥爹脸冲斜阳,月儿下葬后就这样了。喂饭就吃,睡觉也不闹,就是平日里唱啊跳啊,也是个可怜孩子。
萧玠望着她,登到垄上。程忠不放心,亲自带了一队卫队跟随。因潮州营过午练兵未归,程忠便领了细柳营。老将崔百斗特地率队,陪同众人一块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