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桃点轻声唤薛婵。
薛婵揉了揉眼,由着莹月扶着她起来。她打了个哈欠,坐在床上出了会儿神。
后半夜无梦,睡得安稳又舒服。
“呀!姑娘怎么簪着花儿睡?”初桃惊讶了一声。
花儿?
莹月也凑上来歪着头看:“欸,真的呢。”
薛婵疑惑地看着两人,她明明是拆了所有的钗环的,哪里还有珠花没卸?
莹月捧着铜镜到薛婵面前,镜子里映出她那张白净的脸,素髻边簪着朵明烈的石榴花。
她对镜抬手摸上那朵石榴花,略略抿唇。
“这花瓶里的也插着两枝石榴花儿呢,昨夜有谁来送花了吗?”
初桃抱着花瓶走到床边,眨眼问道。
莹月摇了摇头,没印象了。
两人看向薛婵。
她的目光落在瓷瓶中的浓绿鲜红上,淡淡道:“昨晚忽地想到从前在玉川的时候,家里的那棵石榴树,便想我爹了,于是请了寺里的师父为我折了两枝石榴花来,睹物思人。”
初桃和莹月相视一眼,也就没再追问。
薛婵在苦竹寺又待上了几天,江策却再未来过。
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些没有,那日还下着大雨。
六月二十七日早,从上京送到了苦竹寺一封急信。
薛婵开信,是程怀珠洋洋洒洒几大张纸的抱怨和催促,让她赶紧回去准备给她过生日。
于是,一行人收拾之后准备回去。
薛婵行至山门时,虚隐前来相送。
她向虚隐行了一礼道:“多谢师父这段时日的耐心点拨,于画技之上颇有得益。从前许多觉得晦涩难以琢磨之处也多有感悟,此次前往苦竹寺,能与虚隐师父相识一场,当真是不虚此行。”
虚隐笑道:“施主在心之外已经脱多人,只是若想臻化更近一步,还需多锤炼心之内才是。”
薛婵听得半知半解:“恕我愚钝,何为心外,何为心内?”
虚隐:“心之外,乃技法、用具之类,而心之内,则为道。”
道,她不是不知道这两个字。
从她幼时习画起,母亲,父亲,老师,都曾说过这个字,他们都有自己的道。
见薛婵皱眉不语,虚隐继续道:“施主,你虽承袭你父亲的画技,临摹钻研前人之作,可是这些都是别人的道。你虽窥得一二,却难以理解感悟,是吗?”
薛婵:“是,所以近来已有生涩停滞之感。”
虚隐:“因为这些都是他人的道,而非你自己的道。你不曾走过他们的路,看过他们眼中之景,感受他们心中之情,自然是觉得虚幻遥远。”
薛婵抬起脸,正色道:“还请师父,再点拨一二。我该如何寻我的道?去哪里寻?”
虚隐淡笑道:“画之心,当如镜之洁,不染尘埃。心之迹也,情之所系。或许有一日,施主能够走出去,以心系情,以情入画。不惧摒弃过往一切,到那时,于天地中新生。”
薛婵听得似懂非懂,可是她实在是难以捕捉到那些无形的、零散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退步大礼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