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清院子便把谢青崖的衣物家什皆打包退回了谢府,眼下整个公主府再寻不出一见他的衣裳了。今晚他穿来的那件月白色圆领袍湿了个透,拿下去浆洗过后,正挂在衣架上烘干。眼下他正穿着一件女式的广袖对襟衫,肩臂勉强塞进去了,胸腹间一大片起伏的肌肉无处安放。
“一百件都行。”谢青崖扯了半晌腰前的系带未遂,作罢了。
公主轻哼了一声:“一百件蚕丝纱衣,你那点俸禄恐怕买不起。”
他掀开帘帐上榻,钻进锦被里,回了句:“那便把臣卖进公主府做苦力,总能还清债务了。”
赵嘉容不再搭理他了,兀自坐在榻边借着烛光翻起书页。
谢青崖躺在床榻里侧,睁眼盯着床帐顶怔,有一瞬好似回到了三年前尚是驸马的日子。
公主纵是再累,每晚睡前总要点灯读会儿书,这习惯到如今也不曾变过。宁静的夜晚,昏黄的烛光,微晃的床帘,断断续续的翻书声,一切都熟悉极了。仿佛只是往日平平无奇的一夜,闭眼时是公主读书的侧影,睁眼时是公主安静的睡颜。
可明日天不亮他便要启程北上了,也许这是最后一回享受这甜美的夜晚。
香炉里的熏香点得有些多了,闻着让人昏昏欲睡。赵嘉容掩唇打了个呵欠,再一定睛,便觉手中的书被抽走了。
她扭头蹙眉望过去,便见谢青崖正将那本书放回柜中,不由轻挑眉。她往日夜读,他从未打扰过问,安安静静地自顾自入睡。
“子时已过,不早了,公主困了便歇息罢,明日一早还有朝会。”他说着,揽着她的纤腰将人拉进锦被中。
今日较之往日的确疲乏得多,赵嘉容懒得再折腾,由着他去了。
守夜的侍女遥遥见状,轻手轻脚地上前来吹熄了几盏明晃晃的灯,唯余一只光线柔和的细烛,随后便退了下去。
视线一下子昏暗起来,耳旁的呼吸声和腰间的灼热便越分明了。赵嘉容阖上眼酝酿睡意未果,便欲抬手将腰间滚烫的手掌给掀开。
夜色借人胆,谢青崖不但未松手,还猛地将公主顺势揽入怀中。
她鼻尖撞上了他坚硬如铁的胸膛,顿时有些恼了,屈膝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未躲,好似全然不疼,越收紧了怀抱,低头吻了吻公主的额头,间隙里哑声开口道:“公主能不能拒了赐婚?”
赵嘉容闻言微顿,枕着他的胳膊躺下来,半晌才轻声道:“这婚事有利无害,我为何要拒?”
谢青崖呼吸急促起来,欲言又止。
“荣子骓必定是要回西北的,他远在西北,与我两不相干,又不碍着你。”她扭过头来,目光在半昏半昧的夜色中勾勒他的眉眼轮廓,接着道,“等你回京,京郊那座宅子便移到你的名下。”
他沉默了半晌,道:“……京郊太远了,臣想要永兴坊那座宅院。”
公主正欲应下,忽又顿住,摇了摇头:“不巧,永兴坊那座今日下午陈叔才拾掇出来,要留给荣子骓出大理寺住的。”
谢青崖瞠目。
“那不然让他住哪?”她沉吟了片刻,“暂住公主府也行。”
他深吸一口气:“就让他呆在永兴坊吧。”
“京郊那座宅子虽则远了些,但胜在清幽宽敞。”她安慰了几句,抬头蜻蜓点水般亲了下他的嘴角,谁曾想掀起千层浪,坠入炙热缠绵的亲吻中,难舍难分。
赵嘉容眯起眼,深觉美色误人,分明困得睁不开眼了,却依旧舍不得将人推开。
良久方休,她轻喘着气,抬眸对上他红的眼眸,难得有些心软,便低声道:“我又不心悦他,太冷太硬,没劲得很。你用不着和他争。”
谢青崖闻言,心绪复杂难言,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沉默了许久,低头又吻上那娇嫩欲滴的红唇。
不料她侧头避开了,那温热的吻便落在了她柔软的脸颊上。
“快睡!你明日一早还得赶路。”她伸手推开他的脑袋,阖上眼睡去。疲惫潮水般涌上来,睡意渐浓。
夜晚至此重归静谧,只余一深一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谢青崖却舍不得闭上眼,他重又将公主搂进怀里,深吸了一口她间的清香,忽而顿了顿,轻抚了抚公主平坦的小腹,低声问:“公主还在喝避子汤吗?”
赵嘉容懒得理他,一动不动,只当睡着了听不见。
他喃喃道:“那若是公主有了身孕……”
“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叫荣子骓父亲。”她闭着眼冷声道,“你再不闭嘴睡觉,今夜便滚出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