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雪在班里受欺负了,她也跟这个无所不能的大哥哥说,大哥哥说他家里很有势力,以后结婚了,谁打他老婆,他就十倍奉还。
俞雪感觉自己好像网络小说里的女主角,踩着云朵飘飘然了,她要学着那些小说女主一样,善良、谦让、理解。
她会给她21岁的男朋友唱摇篮曲,会在男朋友被迫和长辈喝完酒后跟他聊天,给他录跳舞视频。
男朋友会夸她可爱。
她第一次听到□□的话题,也是这个21岁的男朋友提起的。
上了初中,她活泼开朗,结交了好多好朋友。
她就跟她的好朋友们炫耀自己的男朋友,说他特别有钱,家里有好几个亿,说他对自己特别好,经常给自己红包,如果有谁欺负她了,她男朋友会立刻把那个人打成碎片的。
24岁的俞雪站在旁边,看着电脑上的聊天记录,差一点呕出来。
她看着远处那个沉浸在“爱情”里无法自拔的小俞雪,想去提醒她,但是她动不了,她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她。
刚上初一还不到一个月,她的大男朋友跟她分手了,因为每次男朋友约她到外省来玩,爸爸都管着她,坚决不让她去。
她虚荣,她脸皮薄,她不敢跟班里同学说,她被她的富豪男友甩了,她只能在其他同学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抿嘴一笑,不说话。
一学期还没过完,这件事情就被揭穿了,她成了人人喊打的撒谎精。
她试图向她的好姐妹们解释这件事,但是没人相信她。
大家都远离她,嘲讽她,说她不知羞耻,说她□□,还有人说她有心理问题,是个精神病。
以前她说过的话,被传来传去,她没有说过的话,也被传来传去,整个年级都把这件事当成笑谈,甚至高中部的高年级同学都开始讨论这件事情。
大规模的暴力,起因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识人不清,她辨别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就在她初一下学期被揪着头,堵在楼梯口被众人盯着问询的时候,她还低着头,在心里想着那个因为她过于软弱而丧失的爱情。
如果她再勇敢一点,勇敢地迈出那一步,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了。
直到初二,她才终于意识到,她的爱情真的结束了,初三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九岁时听到的那些话,可能除了年龄,没有一句是真的,她连她男朋友的姓名都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这三年多的伤害,究竟是她那个男朋友造成的?还是那些同学造成的?还是她自己造成的?
出了初中,她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过“秋言”,还有那些侮辱性的词汇,光是提起,她就觉得无地自容。她怎么能说出那么令人羞耻的话!
如果,现在,让她和曾经霸凌她的人对簿公堂,她觉得,她一定会否认自己曾经说过“秋言”这个人。
即使这会让证据链不完整,即使这会让霸凌者逃之夭夭,即使这会让她背上搅乱公堂的罪名,她也不希望因为曾经的那些蠢话,背上更多更厉害的霸凌了。
因为言语的尖刀,大多数情况下,捅得都是受害者。
她太清楚了。
谁让她是受害者,她活该。
她的思绪在原地打了好久的转,才终于迈向下一扇门。
她回到了十二岁的体育课,她手里抱着地图册,在几颗树之间来回打转,一边打转,一边背着地图册上的内容。
她没有朋友,这就是体育课解散后她唯一能做的。
她背不进去,她只是在做一个沉浸式背书的表演。
因为,她很清晰地听到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嘲讽声。
她知道,这个时候一转身,肯定能对上很多张笑到狰狞的面孔。
她背对着她们,一直慢悠悠地往前走,假装没听见,假装背得入神,她不敢转头,不敢对上她们的眼睛,不敢听见他们的笑声,每天,她都像是在模仿一个盲人。
二十四岁的俞雪站在几棵树之间,她也像十二岁的俞雪一样,背对着她们,不敢把头往旁边侧一点点。
她听到一个人朝着这边跑过来,似乎是刻意地要来撞她。
她假装不经意地侧了下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但还是被撞到了,地图册掉在地上。
她假装没有感受到,像是一个盲人自己撞到了树上那样。她毫不犹豫地、机械地捡起地上的地图册,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地理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