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后移步近前去,停在屏风旁,轻声问公主是否现下便起身梳妆。时辰尚早,上早朝还不急。
话问出口,却良久不闻公主应声。四下寂静一片,只余阵阵萦绕在耳旁的窗外小鸟啁啾。
玳瑁讶然抬眸望过去,便见公主正倚坐在榻边,垂眼沉思,怔然出神。
“公主?”玳瑁扬声又唤了句。
赵嘉容闻声回神,顿时蹙了眉,抬手轻掐了下眉心。
荣建忤逆皇帝,拒不回京述职,引得皇帝勃然大怒,此事已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皇帝昨日只传召了靖安公主和谢大将军入宫,众人恐怕皆有耳闻。
今日这朝会必定太平不了,她一想到待会儿朝堂上要应付数不清的质问和攻讦,便有些头疼和疲惫起来。
“不,去叫住谢青崖,不要急着动身,”她忽然开口吩咐道,“他今日不必上朝,便在朝会之时,在校场点兵。”
玳瑁愣了下,下意识问:“点兵?!这并无旨意……且圣人命谢将军天不亮便即刻动身,如何能拖到朝会之后?”
公主眯着眼道:“急不得,你叫人去拦住他,点完兵再动身,皇帝那边自有我来解决。”
玳瑁不再多问,领命退下去。
……
这厢谢青崖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刚出内院,便碰上端着热羹汤的陈宝德,险些撞上去了。
陈宝德眼疾手快地抓紧手中的红木托盘,才未弄洒羹汤,惊魂未定地瞪大眼,不由狠狠甩了几个眼刀过去。
谁料谢青崖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往日的冷嘲热讽,竟还给他道了句歉。
陈宝德满腹狐疑地盯着他,见他嘴角隐隐上扬,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便心知他这是在公主那儿讨着好了,越恨得牙痒。
谢青崖不计前嫌地拍了拍陈宝德的肩,正欲转身移步而去,忽闻身后急促的呼喊——
“谢郎君!且慢!”
他扭头望过去,便见公主跟前伺候的一名面熟的侍从疾步而来。
“公主有何事吩咐?”
那侍从气还未喘匀,便附耳道:“公主命您暂缓动身,于卯正三刻,校场点兵。点兵时您露个脸,再动身离京。”
谢青崖一顿,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公主的用意,当即应下。
第42章
晨光熹微,薄雾笼罩着渐渐苏醒的京城,坊市大门次第而开,朝臣们或步行或乘马车沿街抵达高耸的朱雀门前,由宫门侍卫一一核验鱼符后放行入宫。
忽有阵阵鼓声破风而来,如平地起惊雷般,划破了寂静的早晨。朝臣们纷纷驻足回望,顺着鼓声望向禁苑的方向,惊疑不定。
“那是北衙?”百官各个神色凝重,三两并行,互相低语。
北衙所掌管的神策军乃是京都命脉。北衙有如此异动,如何能不叫人心慌?
鼓声一阵又一阵,连绵不休,间或遥遥传来兵将们的呼喝之声。
朝会当前,朝臣们纷纷收敛复杂的神情,加快步伐直奔宣政殿。
待文武百官沿玉阶而上,鱼贯入殿,各自分列两队站定了,为的那几位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才姗姗来迟,立时便让殿内寂静下来。
荣相面色沉沉,手持笏板,迈步穿过一众垂低眉的文臣,引得一阵明里暗里的窥探。随后而至的便是面无表情的靖安公主和太子殿下,这二人一前一后入殿,越让表面的风平浪静岌岌可危。
宦官尖细的嗓音在殿中响起回荡,宣告帝驾已至,朝臣们闻之纷纷俯叩拜。
一片恭迎声中,太元帝缓步登上御座,一挥袖摆,道:“众卿平身。”
众臣甫一起身,便见文臣之的荣相举着笏板移步出列——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四下皆惊,宰辅之臣朝会时向来是闻八方而不动,甚少有如此在朝堂上打前阵的时候。
一时间众臣皆屏息,静待荣相出言。
赵嘉容对插着朝服袖子静立,侧眸瞥了眼荣相。昨日她刚从大理寺出来,荣相便命人来请她去荣府商议荣建一事,她借故推脱并未亲赴,只让人过去传话,透了几句皇帝的口风。
荣相微一躬身,尔后沉声道:“陛下,安西大都护荣建告病拖延回京述职,忤逆圣意,抗旨不尊,委实是大不敬。依臣之见,应立即命其回京,论罪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