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不会仍主战吧?
谢青崖冷冷睨了几眼底下几个口无遮拦的副将,心中冷哼了一声。哪借的胆子敢和公主称兄道弟?
帐内,众将领议论的声音不由渐渐低了下来,互相交换眼色,不敢作声了。
谢青崖沉着脸坐在上,也一言不。他不动声色地,有些委屈地瞥了公主一眼。
他适才主张出战,便是想着早日剿灭吐蕃这队人马,好将吐蕃赞普偷偷送回逻些城去,免得横生枝节,乱了公主的计划。
眼下使臣已至肃州,议和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解肃州之困,不损兵折将便能收回沙州。适才城墙之上,他当着众将领的面,收回了出战的主张。如今三军了无斗志,一心议和。
此时出战,实在有些师出无名。
但这一仗必须打。放任吐蕃大将赫达篡位,对大梁绝无好处。
“你们这些软骨头,敌人赏点甜头,便没了斗志。”谢青崖说着,冷笑了一声,“沙州本就是我大梁疆土,吐蕃抢占在先,假意归还在后。若是议和,那我大梁的城池便就由着吐蕃人来去自由?我大梁的将士和百姓便就如此任人欺凌?吐蕃若是当真有诚意议和,便该将疏勒、于阗归还给大梁。”
副将们面露羞愧,一时间面面相觑。
沙州虽是州,却地少人稀,并不紧要。安西四镇虽是镇,却是拱卫边关的军镇,兵家必争的要塞。这些年连年征伐,耗资甚巨,都不曾收复疏勒、于阗。吐蕃紧咬着这块肥肉不松口,岂有拱手送人的道理。
上的主将依旧脸色难看,又道:“况且如今西北军与吐蕃交战于疏勒,战况激烈,尔等在后方这便要与吐蕃议和了?荣都护准否?圣人准否?”
赵嘉容听到这,抬起眼,视线在帐中诸人脸上逡巡,环视了一圈。
她面上毫无波澜,心下却已暗暗忖度了许久。
眼见谢青崖正准备再添几把柴火骂几句,她忽然侧眸往上望过去,目光平静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如沉静的湖水,悄悄蔓延过来,一下子叫谢青崖熄了火。
众人皆未察觉,眼见谢将军沉着脸不再作声,也跟着一齐沉默下来。
只有坐在公主身侧的杨辉,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此前听闻靖安公主与驸马和离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昔日夫妻两看相厌,势同水火。哪个瞎了眼的蠢物传出来这等谣言?
谢青崖拧开水囊,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平心静气了一会儿,方准备再开口。
不料还未出声,有亲兵在军帐外急急勒马,与帐外的守兵道:“有要事呈禀将军。”
帘帐尚未掀开,便闻将军自帐内扬声道了句:“进。”
亲兵忙不迭进帐,三步并两步上前去,单膝点地,道:“启禀将军,太子殿下奉旨北上接瑞安公主回京,现下已至甘州。”
帐内寂静了几息,又忽而响起些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这些边将在西北大漠苦守了半生,哪见过京城里金尊玉贵的天皇贵胄。
在一片隐约的嘈杂声中,谢青崖和公主对视了一眼。
好快。
前几日接到线报,太子尚在陇州,按太子一行的脚程,今日便至甘州,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谢青崖见嘈杂声不休,皱了眉,手掌重重拍了下桌案。
这群武将当真是散漫惯了,他往日里不觉得,只想着军中气氛和乐也难得,今日当真是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砰”一声,帐内便静下来了。
谢青崖又侧头问传话的亲兵:“太子殿下此番离京,带了多少人马?”
那亲兵正色道:“约莫有七八千。”
赵嘉容闻言,眉梢轻挑了下。
谢青崖余光将公主的神情看在了眼里。他对那亲兵点了下头,又吩咐道:“你且去请示一下瑞安公主。问问公主的意思,是让肃州派人送她去甘州,还是等候太子殿下派人来肃州接应。”
那亲兵随即领命,退了出去。
“至于与吐蕃议和一事……”他沉吟着,指节轻敲了敲身前的桌案。
底下人尚未回过神来,见谢将军如此利落地处理完了太子和公主一事,不由有些惊讶。储君亲至西北,近在眼前,纵是不便亲迎,也当派人代他传个话、问个安吧?
由此可见谢将军大抵是根本没把这些皇家的金枝玉叶太放在眼里。细想之后倒也不奇怪,此前谢将军还是太子殿下的妹婿呢。只可惜谢将军的那位公主前妻太过凶神恶煞,连谢将军都消受不起。
谢青崖不曾理会底下人变幻莫测的眼神,他思量着,忍不住又朝公主的方向望了过去。
正巧碰上公主抬头望过来的目光。